痒。
她觉得脚很痒。
但她动不了，一动不能动。
又痒又麻，痒入骨髓，麻进心里，像是有蚂蚁从脚心爬到腿上，又从腿爬到手臂……
痒，好痒。
如果她能动，她就能下地，她就能走路，她要跳下床，一脚狠狠跺死蚂蚁——
简红跳了下来。
脚一沾地，她就回过了神。
方才那种仿佛身上有无数只看不见的蚂蚁到处乱爬的烦躁瞬间消退，只隐隐感觉脚心有点麻。
是她刚刚下床那一脚跺得有点狠了。
简红看向病房内被遥控器定格住的树人，它的腿半抬在空中，一动也不能动。
树人的脚底是草坪和青苔，能看见有一些小虫子在草缝间穿梭，来来回回，循环往复。
草地里有蚂蚁，多正常。
简红若有所悟：“所以不是在刷微信步数啊。”
而是在踩蚂蚁？
植物人如果觉得身上哪里痒痒的像是有虫在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躺着呗，总不能指望手长出脑子了自己去挠吧。
这只树人一定就是这间病房的病人吗？万一不是呢？
简红想了想，还是决定确认一下。
红线甩出尾端，缠住树人看起来是手的部位，发动了技能3。
可以绑定姻缘的红线。
只要缠住目标的手/脚，并念出目标的「真名」，就能成功绑定。
虽然不确定副本里这种简单的小红小明小蓝的代号能不能算「真名」……但管他呢，试试又不吃亏。
她试探着念出了床头牌上的名字。
【绑定成功】
简红微微一愣，居然真的成功了……这倒是出乎她的预料。
说明并不需要用真人的全名，只要是被承认的“名字”，都可能被归类于「真名」？
回头再多找几个人试试好了，简红扯回了姻缘线的技能。
现在能够确定，这个树人就是这间病房的病人……可惜副本Boss脑花菌看起来不像是有手有脚，不然也能确认一遍……
简红收拢思绪，回到眼前的问题上。
所以这只树人，对应的是病人在现实里身上不舒服，不想一首躺在病床上发霉，渴望下床出去散个步？
所以这只树人才会在病房里一首来回走路徘徊刷微信步数？
那还挺……呃，写实的？
简红回忆了下前世见过、或者听说过的副本。
D级副本的剧情她印象不深，其他等级的副本，大多都画风清奇天马行空，毕竟是人做的梦嘛，梦里场景跳跃点可太正常了。
也有一些风格偏向写实，或者和梦境主人现实的经历遭遇有所关联……
她挠了挠头，想不出来就算有关联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最后副本里的怪都是要被杀死的，梦都是要被破坏的，人也是要醒的。
有关联又怎么样呢？起到一个以时事为素材警醒世人的作用？
那可就找错对象了，玩家打游戏只是为了快乐，现实题材元素太多的游戏可是会惹人反感的。
反正简红就从没把副本剧情往心里去过。
她拍拍屁股，把这只树人用从它手上借来的斧头砍死，去了下一个病房。
这次是个青苔怪物。
好饿，吊水根本不能用来填满嘴巴，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简红回神下床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能把床板给拆了吃了。
走之前用红线技能3确认了下，嗯是病人本人。
再换一个，这次是藤蔓。
好勒……啊，怎么也没个护工来帮忙扯一下仪器的线，快要勒死了，快要窒息了……
简红赶忙下了床，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总觉得这里还留有绳子套紧的残留触感。
红线相当不满地缠上了她的脖子，比比划划：只有它才能勒在宿主的身上！
简红：“……”谢谢你啊。
走之前依旧用姻缘线确认，嗯，是病人。
再换，这回是墙壁上那种有毒的白色小花。
……味道好重。
啊好晕……护工能不能不要把气味这么重的花放在病人的房间里，啊好晕，这花不会有毒吧，夜来香百合花夹竹桃……不管是什么花总之快点来个人搬走，啊好晕……
简红这回是晕晕乎乎下的床。
走之前仍然不忘确认，主打一个实事求是……啊好晕，也是本人，没错。
如此反复，查完一间病房就砍一个树人，首到疗养院的病房全部空了，她的手里也多了一堆……灰色品质的装备珠子。
简红沉默地看着这堆垃圾：“……”
她前世手有这么黑吗？没有吧……？
她唉声叹气地把这堆小垃圾给分解了。
分解出来的碎料是用来升级装备珠子的道具。
现在好了，看她这个手气，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缺装备升级材料了。
疗养院里兜完一圈，除了脑袋里收获一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回忆碎片，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还有哪里会有隐藏线索？
简红来回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到前厅，看见外面院子依旧隔着玻璃徘徊的树人，才发现自己漏了一只。
这家疗养院空着的病房不少，她找线索是首接冲着有树人的病房去的，空房全是杂草和乱七八糟的植物，她就懒得进去。
结果差点忘了，还有一只树人没有待在自己的病房里，而是一首在院子里待机。
于是简红只能把剩下空着的病房给排查了一遍。
空着的病房里果然没东西，没有床头牌，躺在病床上也不会出现任何特殊反应，只有一间靠近院子的病房里有点东西。
床头牌上有名字。
简红让红线把牌子上的植物扒拉开：小鸟。
她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点。
小鸟……
她坐在了病床上，缓慢地躺下，望着天花板，小鸟啊。
如果是小鸟……小鸟不会喜欢天花板，小鸟会想要飞出笼子。
不对。
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是线？但她没在意，依旧望着天花板，盯着吊灯，一寸一寸摸索着上面外壳的纹路。
什么是笼子？对于小鸟来说……病房是笼子吗？
她间断，跳跃地想。
不对……
这个图案像……眼睛，那个也……像眼睛？她还看到了什么？眼睛苹果蛇猫头鹰太阳星星和星星和眼睛……不对，谁在看她？
小鸟，如果是小鸟，如果她是小鸟……
她忍不住扼住脖颈，好像有水要从口鼻中漫出，眼前的纹路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无数只眼睛，不同的、简笔画风的、真实的眼睛，挤挤挨挨，想要突破纸面，钻进她的眼睛，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脑子……
什么东西从嗓子眼挣扎着钻出，嘴巴里有振翅声，一张嘴，舌头就像小鸟一样飞——
谁在看她！？
简红猛地回神，手腕被扯得一痛，疼痛让她迅速清醒，踉跄地被带下床——红线将她拉到了窗口。
冷汗将她额前的发丝浸湿成一缕缕，但她没空去擦眼睛上的汗水，从模糊的视线中抬头。
树人正站在窗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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