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妍朝家人温柔一笑,柔声说:
“这一次,我们还是先照顾好我们自己吧。”
……
工作和学业安排、卖房、投资获得更多资金、搬到A市基地范围内、购买物资等等这些问题,他们讨论了整整一个周末大致定下了计划。
他们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三西线小城市的房子也值不了多少钱,即便卖掉再做个投资回来,最后大概也就百零万的资金。
百零万资金能干啥?
也就能安顿下家里吧,难不成还能建个基地吗?
许洛妍回到学校第一时间提交了休学申请,当然中间也有许多流程麻烦,而且在学校正式批准下来之前,按照常规,她仍需继续留在学校。
回到宿舍楼下,却忽然被一个身影撞到,她侧头看去,发现撞到自己跑走的人,竟是余静。
方才撞到的快速一瞥中,许洛妍却看到余静惨白的脸庞挂着泪花,神情阴沉决然,状态显然很不对劲。
王静珍她们又霸凌她?
许洛妍停伫在原地半晌,在上一辈子,余静就会在本学期末跳楼身亡。
她重生回来插手王静珍二人对她的霸凌,如果这件事使王静珍二人恼羞成怒反而更变本加厉地欺负她的话,那是不是也会使余静更早地跳楼身亡呢?
在末世她见过许多人绝望的眼神,那就是余静的眼神。
许洛妍轻叹了一口气,她还记得上一辈子,余静是在学校西北侧一栋平常不多人去的,旧实验楼楼顶跳了下来。
最后发现她的尸体都己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
生活在同一间寝室的同学,忽然有一天跳楼自杀,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在一年后她也曾频频衡量这件事。
当时她还认为,余静选择从那样一栋偏僻少人的实验楼跳下,也许是因为不想给别人添太多麻烦、不被他人注意地、安静地一个人死去。
去看看?
还是算了?
万一真跳了呢?
稍想了一瞬,许洛妍最后还是向实验楼疾步跑去,中途不小心碰到别人也没注意。
她冲上了实验楼楼顶,楼顶门敞开着,围墙约一米多点高,没有人站在围墙上。
许洛妍扫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影。
心里微微一松。
想了想,她还是再走出门再转一圈。
正要转过排风管道,却不想看到了半戳影子,在走过去一看,是一个女生环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余静?”
许洛妍不确定地喊了她一声。
女生瘦削的身体一颤,披着长发的脑袋微微抬起,看向她。
竟真是余静。
许洛妍也从余静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惊讶,她露出微笑先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
余静的声音像病人一样低沉无力,移开带着泪痕的眼睛,重新将脑袋埋回膝盖。
许洛妍走近几步。
余静听到了声响,不得不微微惊讶地抬头又望去。
许洛妍也没有说话,只是浅浅地笑着与她对视。
“我在做练习——”
“什么练习?”许洛妍微笑询问,“在这种地方?”
久久才听到余静的回答:
“模拟跳楼的练习。”
许洛妍有点意外。
选择死亡也不容易。
“为什么要做这种练习?”
“我想等这个学期结束我就这样做吧。”
“你也可以不这样做。”
“如果不这样做,我连今天也撑不下去。”
许洛妍沉默了半晌。
撑不下去也要撑下去这样的话,她也没有办法说。
没有人会理解,撑不下去也要撑下去这样的想法,比撑不下去这个想法本身,还要让人痛苦。
比起遥远得撑不下去的期限,为痛苦设置一个能够支撑的期限,反而还有些许安慰。
“她们又对你做了什么?”
简单的问话让余静陡然崩溃落下眼泪,泣不成声。
许洛妍眼神微沉,拉住了她的手:“我带你去找她们。”
余静却缩回了手,低声说:“不,只要跳下去就能结束……这一切。”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徐洛妍看着眼前黯然无光的身影,与自己眼中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一瞬间,她不禁感觉呼吸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她沉声开口:
“真的吗?”
“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样的人?”
“被肆意侮辱的人?毫无尊严的人?悲惨的人?”
许洛妍漆黑的眼眸中露出悲伤的笑:
“那你见过以杀人为乐趣的人吗?”
“或者为了自己的利益视他人为蝼蚁的人?”
“或者甚至毫无理由就是这般随意践踏他人、伤害他人的人?”
余静呆呆地看着她,泪水挂在眼角都忘了滑落下来。
“你认为你比那些人更该死吗?”
因为软弱、弱小就该去死?
而那些恃强凌弱、对生命毫无敬重之心的人……
却活得是那么畅快肆意。
活得那么堂堂正正。
不可能吧。
为什么会是这样?
余静茫然地看着她,眼泪静静地流淌。
“可我感觉好累。”
许洛妍静静地看着她。
她紧紧地环抱着自己: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只是想好好读书,像其他人一样。”
“我真的很努力地考上这里。”
“即便家里反对,我也很努力想要留在学校。”
“除了学习我还努力去做兼职。”
“我不懂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我。”
余静的声音很淡然,没有半点愤怒,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人生。
许洛妍目光沉静地说:
“人有时不被他人喜欢,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世界上也许没有感同身受。
也许也不会有人真的明白,在那样的处境下,仍旧埋头努力不己的人,会有多少痛苦。
但许洛妍学会的是:
“如果环境让你痛苦,在自己没有足够力量时,暂时避开也是可以的。”
余静忽然站起来,走向围墙,看向围墙外的下方,地面很空旷,七层楼高距离的地面应该足够让一个人跳下后死亡。
“余静,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愿意去寻找,那些让你快乐的事情和地方,你就会过得……”
许洛妍陡然停下声。
一年后便是丧尸末世,活下来真的就能变得不同吗?
“我仔细想了一下——”
余静忽然回头看着许洛妍,凄惨地笑了一下:
“原来这个世界上,一个爱我的人都没有。”
“即便我死了,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人在乎吧。”
许洛妍瞳孔微张,定定地看着她,但其实好像又不是在看着她。
她是在看从前曾经也那般认为的自己,还是在看着那个真正地失去,所有爱自己的人的她?
余静的手搭上围墙。
“这个世上没有爱我的人,那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近二十年的人生像一个谎言。
“也许,我该跳下去。”
余静好似下了某一种决心。
“余静。”
许洛妍却拉住她的另一只手:
“你想跳下去?”
余静目光虚无地看着地面……许久似乎颔了下首。
遥远灰黑的地面,仿佛死亡的深渊,耐心凝望着某个人。
这个地狱一般的世界。
嗯。
只要跳下去就能结束一切!
许洛妍柔美脸庞上,浮上温柔又诡异的微笑——
“如果你真的想跳下去……”
柔和如恶魔般的声音徐徐响起:
“那就跳下去吧。”
她笑着说:
“一起跳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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