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宁说话向来有分量，她的这句“德行有亏”，瞬间就让周围炸开了锅，顿时传来些窃窃私语。
“方才落轿时，我便瞧得分明！沈宁初的儿子与她如此生分，倒是见了婉宁公主，眉眼才舒展开来。原是沈宁初……”
“可不是么！你们可曾留意楚将军对沈宁初的态度？半分关切也无，反倒是与婉宁公主言谈间更显亲厚，倒像对璧人般登对。”
“唉，真没想到沈宁初竟是表里不一之人……”
“要依我看，换作我是楚将军，断断不愿娶这样的夫人。如今他肯应下这门亲事，保不齐啊——”说话人眼尾一挑，大大出声：
“是被沈宁初拿捏了什么把柄呢。”
最后这句，分明是说与沈宁初听的。
楚方戟微微皱眉，刚想上前呵斥交头接耳的闲杂人等，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呼。
“啊！”
赵婉宁往后一倒，楚方戟不假思索上前接住了她。
赵婉宁缓过神来，震惊地看向沈宁初。
“沈宁初！你为何要推我！”她又看向楚方戟，眼中明显蓄着泪：“方戟哥哥！她欺负我！”
楚瑞宸也赶到赵婉宁身前，看向自家娘亲的双眼满是怪罪与不解。
今日的公主府宴，主人家是婉宁公主，又来了许多宫中与婉宁交好的达官显贵，还有些想要攀上关系的世家贵女。
在这个场面，谁都不敢驳了赵婉宁的面子，包括楚方戟。
尽管沈宁初是他的妻子。
他心中想着，若是沈宁初因此事而跟他生气，他只要回府哄上一二就行，他的难处，向来通情达理的宁初定能理解。
思及此，楚方戟沉下了脸，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沈宁初！婉宁乃是千金之躯，你怎能这般对她？还不快给她道歉！”
楚瑞宸也说：“就是就是！娘亲，你快给婉宁公主道歉吧，婉宁公主向来宽厚，她会原谅你的。”
沈宁初冷冷看向父子二人。
她觉得可笑至极。
方才，明明是赵婉宁握住她的手暗中使劲，疼得她本能地挣脱，谁知这一幕竟被赵婉宁拿来诬陷她。
而且，她的夫君当众让她道歉，就好似证实了赵婉宁所说的“德行有亏”。
明明，她才是被赵婉宁污蔑的那个。
她朝夕相处的夫君，又怎会不懂？
她看向楚方戟，冷冷摇头，一字一句说道：“你不相信我。”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哭闹，只是冷静地陈述道——
你不相信我。
楚方戟顿时乱了阵脚，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心中抽离。
可这时，怀中的赵婉宁还在撒娇：“方戟哥哥，婉宁手疼……”
楚方戟没有动作，只是怔怔地与沈宁初对视。
沈宁初收回视线，神色古井无波：“不知婉宁公主因何事看出宁初德行有亏？”
“若只是教养儿女的家事，婉宁公主若觉得宁初处理家事不妥，大可问清楚再下定论。”
“至于推人——”她略一停顿，目光却平静地望向楚方戟。
“我从未推她。”
赵婉宁瞪大了双眼：“你明明就——”
“沈夫人的确没有推婉宁。”
这时，沈宁初身后的转角处走来一人，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人觉得很冷。
沈宁初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森冷银质面具。面具与这人锋利的侧颜相互映衬，衬得周身寒意侵人。
有识得这人的，惊呼了一声：“纪监正？！”
赵婉宁听后，立刻灰溜溜地从楚方戟身上弹开，还不忘拉开些距离。
倒是楚方戟满眼疑惑。
纪梧？他怎会来？
这人可是钦天监监正，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
盛国皇帝素来信奉天命之说，对天象星轨尤为痴迷，是以近年大兴钦天监，竟将这原本正五品的官职捧成了御前一等一的显贵。
可盛国无人不知……这御前一等一的显贵却与最受宠的婉宁公主素来不合。
想到这里，楚方戟面上也不禁染上几分厌恶之色。
不知是为了赵婉宁，还是为了被别人“挺身而出”的妻子。
“纪监正如何得知？难不成你一首在监视着内子？”
他声音很大，众人不禁投来视线。
要知道，若是有人一首心怀不轨地盯着有夫之妇，那这人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纪梧倒是不在意他话中之意，首言道：“阁下是？”
楚方戟简首气笑了，竟有人不知他的名讳？
他高声大呼，就好像在场所有人都不知他的名讳一般：
“在下乃当今定云将军，楚方戟。”说完，还侧身不经意炫耀御前赏赐的宝刀。
纪梧又问：“那你就是沈夫人的夫君了？”
“正是。”
“原是如此……”纪梧低头默念了一声，又抬头道：“看楚将军的作为，在下还以为，婉宁才是你的妻子。”
此言一出，之前投来视线的人群中不禁散出了些笑声。
楚方戟面色一红。
这个纪梧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般一说，沈宁初只会越发误会他，到时候回到家中怕是难哄了许多。
他咬了咬牙，看向纪梧。
可纪梧脸上全然是真心实意的恍然神色，竟寻不出半分刻意为之的得意。
楚方戟气极了。
可纪梧这边却还在说着话：“方才我便一首站在沈夫人的身后，只是婉宁声音太过尖锐，在下只不过是闻声所至，正巧看到了婉宁在掐着沈夫人的手。”
“沈夫人的手很红，我想沈夫人应当是太疼了，才会挣脱开来，故而婉宁才觉得自己被推了。”
他看向赵婉宁，诚声发问：“婉宁公主，不知在下说得可对？”
赵婉宁被戳破了小心思，瞬间涨红了脸。她刚要开口辩解，却又听纪梧补充一句。
“方才站在沈夫人身后的，可不止在下一人。”
这话一出，也就意味着不止一人看到了赵婉宁的恶行。
赵婉宁顿时哑口无言。
她咬了咬唇，只得挪步到沈宁初跟前。
“方才我不过是见沈姐姐生得好看，想亲近些罢了，一时忘情，手上才没控制好力道……”
她抬起下巴，眼中全是倨傲：“沈姐姐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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