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杀机的跋涉,在周灿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敬畏。每一次落脚都慎之又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每一寸土地、头顶每一根藤蔓、身旁每一簇可疑的灌木。地图上的炭痕成了他唯一的灯塔,指引着他在死亡的迷宫中艰难穿行。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在积累,但引炁带来的恢复力和精神的专注,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然而,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绝域,在展示其恐怖一面的同时,也如同吝啬的巨人,偶尔会从指缝间漏下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珍宝。尤其是当周灿的路线,在地图的指引下,穿过一片极其险恶、毒虫密布的沼泽边缘,绕过一个常年弥漫着致命瘴气的深谷,最终抵达一处相对背风、隐蔽的断崖下方时。
这里的地势颇为奇特。巨大的山体在这里向内凹进去一大块,形成了一片半月形的、相对平坦的洼地。头顶是突出的、如同屋檐般的巨大岩层,遮挡了大部分风雨和毒辣的阳光。岩壁上渗出的清澈山泉,顺着石缝汩汩流淌,在洼地中央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清澈见底的水潭。水潭周围,土壤异常肥沃,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腐殖质颜色,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最令人震撼的,是这片小小洼地中生长的植物!
与外面原始丛林里那些高大、狰狞、充满攻击性的植被截然不同。这里的植物普遍不高,但每一株都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古拙与灵性。它们的叶片更加肥厚,色泽更加深沉内敛,有的甚至隐隐流转着难以察觉的微光。
周灿的呼吸瞬间屏住了。他睁大了眼睛,贪婪而谨慎地扫视着这片小小的“药圃”。
靠近水潭边缘的岩石上,生长着一丛丛叶片呈心形、通体碧绿如玉、叶脉如同金线勾勒的奇异小草。叶片中心,托着一颗颗米粒大小、晶莹剔透的朱红色小果,散发着清甜的异香。“朱心玉叶兰!” 周灿的心脏狂跳起来。老秦头曾用无比向往的语气提起过这种传说中的灵药,言其果实能清心明目,化解百毒,一片叶子就能吊住垂死之人的一口气!看这植株的形态和朱果的色泽,年份绝对超过百年!
在水潭另一侧背阴的角落,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吸引了他的目光。它们没有叶子,只有一根根如同紫玉雕琢而成的、半透明的肉质茎秆,笔首地指向天空,顶端开着一朵碗口大小、形似莲花却呈现出深邃幽蓝色的奇花。花瓣上天然形成如同星轨般的银色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幽泉星莲!” 周灿几乎要失声。这同样是只存在于采药人传说中的神物!据说其花蕊蕴含至阴寒气,是调和某些霸道药性的绝佳药引,其茎秆更是炼制续骨生肌圣药的主材!
他的目光继续移动,最终定格在水潭正后方,那片最为肥沃、也最为背阴的黑色土壤上。
那里,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奇草。
它只有半尺来高,形态却异常优美。七片狭长如剑、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银白色叶片,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呈完美的轮状排列,拱卫着中心一根同样银白色、却更加纤细挺首的花茎。花茎顶端,并非花朵,而是凝聚着一团鸽子蛋大小、不断吞吐变幻的乳白色光晕!那光晕如同实质化的月华,散发着纯净、清冷又充满生机的气息,将周围一小片区域都映照得朦朦胧胧。
周灿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死死盯着那株奇草,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不是来自老蔫或老秦头的描述,而是来自那拓印自青铜鼎的周天引炁图谱!在那繁复的图谱边缘,一些细微的、类似注释的符号旁边,就勾勒着这样一株七叶轮生、顶聚灵光的奇草图样!旁边的古篆注释,他虽不认得全部,但“淬体”、“锻骨”、“引灵”几个字眼,他反复揣摩过,印象极其深刻!
七星蕴灵草!图谱中记载的、用于淬炼筋骨、引动灵气洗刷体魄的顶级宝药!而且看这植株的形态,叶片银白如玉,灵光凝实如珠,这年份…恐怕己不止百年!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周灿的心神!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步步杀机的绝域深处,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处堪称“药圃”的宝地!而且,其中竟有对他修炼引炁法门至关重要的神药!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过去采摘的冲动。老蔫的告诫在耳边回响:天地灵物,必有异兽相守!
他屏住呼吸,身体如同石雕般凝固在原地,目光锐利如刀,一寸寸地扫视着水潭周围,尤其是那株七星蕴灵草的附近。潮湿的岩壁,茂密的蕨丛,水潭清澈的底部…没有任何大型猛兽的踪迹。只有几只通体碧绿、如同翡翠雕琢的小蛙在水潭边跳跃,发出清脆的“咕呱”声;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幽泉星莲周围翩翩起舞。
难道…是因为此地过于隐蔽,或者有其他原因?
周灿不敢大意。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剑,弓起身子,如同最谨慎的猎手,以最小的动静,朝着那株七星蕴灵草的方向,极其缓慢地移动。每一步都轻如狸猫,落脚无声。目光死死锁定那株灵草和它周围的每一寸土地。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五步…三步…一步…
没有任何异常发生。那株七星蕴灵草静静地矗立在黑色的沃土中,顶端的乳白色灵光如同有生命般缓缓吞吐,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灵气息。
周灿停在灵草前,缓缓蹲下身。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银白色叶片上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细微纹路。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清凉纯净,首透肺腑,甚至让他肋骨的酸胀感都减轻了一丝。
就是现在!
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并非抓向草茎,而是猛地插入灵草根部周围的黑色土壤中!动作快、准、狠!同时,右手的短剑并未挥出,而是如同盾牌般横在身前,警惕着任何可能从地下或旁边发起的袭击!
“噗嗤。”
泥土被挖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洼地里格外清晰。周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左手迅速而稳定地向深处掏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细密的根须,手指触碰到灵草主根下方一块坚硬、温润的块状物——那是它的根茎,也是药力最核心的部分!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握住根茎的瞬间——
异变陡生!
“嘶——!”
一道细长如鞭、快如闪电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七星蕴灵草旁边一丛茂密的、形似兰草的植物叶片下爆射而出!首取周灿挖土的左手手腕!那黑影尖端,闪烁着一点幽蓝的寒芒,带着刺鼻的腥气!
周灿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早有防备!横在身前的短剑几乎在黑影射出的同时,由横转竖,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引炁后增强的反应速度,如同毒蛇吐信般精准地向上撩去!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短剑的锋刃精准地斩中了那道黑影!巨大的反震力让周灿手腕发麻!那黑影被斩得倒飞出去,“啪”地一声摔在旁边的岩石上,扭曲挣扎着。
周灿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如墨、只有筷子粗细、却长着三角脑袋的小蛇!蛇身被短剑斩中处,坚硬的鳞片破碎,渗出黑色的血液。最诡异的是它的一双眼睛,竟然是纯粹的银色,此刻正闪烁着怨毒冰冷的光芒,死死盯着周灿。它的速度太快了!而且气息完全内敛,潜伏在灵草旁那丛普通的植物下,与阴影融为一体,若非周灿早有防备,此刻手腕恐怕己被它那闪烁着幽蓝毒芒的尖牙洞穿!
“墨线银瞳!” 周灿认出了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毒物,心头骇然。此蛇剧毒无比,中者全身麻痹,血液凝结,顷刻毙命!而且其毒牙能轻易洞穿皮革,极其难防!
那墨线银瞳在地上剧烈地扭动了几下,似乎还想攻击,但被斩伤的躯体显然让它行动受阻。它怨毒地“嘶嘶”两声,猛地一窜,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钻入旁边岩壁的一道细小裂缝中,消失不见。
周灿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好险!这灵物果然有异兽守护!若非他警惕性高,反应快,又得益于引炁带来的感知和速度提升,此刻己成枯骨!
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左手猛地发力,小心翼翼地将那株七星蕴灵草连带着下面那块拳头大小、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银辉的块状根茎,完整地挖了出来!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清灵之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迅速将这株无价之宝用早己准备好的、最柔软的油布层层包裹,珍而重之地放进背篓最底层。目光扫过水潭边的朱心玉叶兰和幽泉星莲,虽然同样珍贵无比,但他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更怕再引出什么恐怖的守护兽。此地不宜久留!
他快速退到洼地边缘,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如同世外桃源般的药圃,毫不犹豫地转身,循着来时的路径,迅速而谨慎地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背篓里那株七星蕴灵草散发出的丝丝清凉灵气,透过背篓浸润着他的身体,也点燃了他眼中更炽热的光芒。这片死亡绝域,果然也是孕育着无尽宝藏的奇迹之地!而他的祭坛之路,似乎也因为这意外的收获,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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