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回:螺帽坠天惊雷炸 狗嘴夺钉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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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回:螺帽坠天惊雷炸 狗嘴夺钉定风波

 

诗云:

百丈钢梁落银星,阎罗帽顶现窟窿。

满城风雨寻一钉,狗牙叼出定盘星!

周工那场“歪楼”风波留下的狗尿与冤屈气味,最终被"谷雨"的雨水和长久的微风吹散在钢筋水泥的峡谷里。龙腾工地彻底沉入深冬的怀抱。

铅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寒流如无形的巨蟒,裹挟着砭骨的湿气,在A座塔楼层层叠叠的钢筋骨架间游弋肆虐。

顶层的露天作业面,此刻却如同炼钢炉口般沸腾——老王带着钢筋班的主力,李柱子等人首当其冲,正跟最后几片复杂的节点梁柱钢筋笼拼死鏖战。

作业平台的劲风卷着尘砂雪粒抽打在身上。老王裹紧破旧的工作服,露出的手指关节在阴雨连绵的环境下泡得通红,像十根胡萝卜。

他咬紧牙关,和徒弟李柱子合力扭着一根二十毫米粗的斜向主筋,沉重的梅花扳手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嘎吱作响和金属摩擦的尖叫。

吆喝声、扳手撞击套筒的巨响、钢筋拖拽的刺耳摩擦声,混杂着楼顶呼啸的东南西北风,在这离地近百米的“空中炼狱”硬拼出一条活路。

此刻,安全总监张勇,正如同阴间的判官巡视他的疆场,行至A座塔吊正下方的钢平台栈道入口,地面用刺眼的红漆划着“高空坠物危险,禁止逗留!”的警示区。

他左手紧握对讲机贴在耳边,右手食指如钢铁标尺,精准地指向头顶上方老王的作业区,那铿锵有力、字正腔圆如同广播剧腔调的声音穿透风的呼啸:

“……老王!A-12节点斜筋!角度偏差明确超过规范值!图纸标注112度!实测114.5度!超过允许误差1.5度!违反《钢筋安装施工质量验收规范》GB50204第8.3.7条!搭接区箍筋加密区间距应……”

“铛——!!!噗嗤!!!”

一句完整的法律条文被无情腰斩!

一声怪异的混合音效骤然降临!前一声,是某种极其坚硬的小型金属物撞击固体外壳的清脆爆响!仿佛一粒钢珠被高速射进铁皮罐头!后一声,则是沉闷到牙酸的、如同钝器砸进厚实橡胶垫的入肉声!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一帧。

就在所有视线聚焦之处,包括老王惊愕下垂的目光——一枚黄豆粒大小、带着褐色新鲜锈迹的外六角螺丝帽(型号肉眼可辨:M16)!如同一颗来自苍穹的恶意陨石!裹挟着可怕的动能!不偏不倚!笔首如箭!

精准地命中了张哥头顶上——那顶象征着无上权威与安全铁律、坚硬得足以抗住普通砖头冲击的——特制加厚型玻璃钢安全帽最顶端正中心点!

撞击瞬间的变形清晰可见!螺丝帽顽皮地在帽顶最拱起的弧面上,以一种极其短暂却又触目惊心的慢镜头姿态,“砰!砰!”弹跳了两下!留下一个浅浅的、边缘带着细微放射状应力白痕的小小凹坑!

然后,在张哥僵首如雕塑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时,那颗完成了“弑神”壮举的螺丝帽,才心满意足地“咕噜噜”滚落下来,轻盈地跳过张哥因震惊而忘记挪开的皮鞋尖,最终消失在脚边一小摊混杂着融雪与泥浆的污浊水洼里,只留下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世界一片死寂!

风,突然像刺骨般卷过钢梁缝隙,发出低沉的呜咽,像在为这瞬间的停滞伴奏——张哥的杀气弥漫上来。

老王的嘴巴还保持着嘶吼指令的形状,此刻却僵成一个惊骇的O型,倒吸的半口冷气卡在喉咙里,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往外涌:“额滴个亲娘老天爷……阎王帽子……被……被开了瓢?!还是铁豆子开的?……这……这是哪位过路神仙不长眼……在俺老王的工地上演这么一出……”

几步外端着保温杯看热闹的赵大宝,被眼前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失手间,滚烫的茶水泼了自己一裤裆!滋啦一声轻响,伴随着赵大宝被烫得跳脚的闷哼!狼狈不堪!

张哥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过了一遍,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咔”声。他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抬起了头。

脖颈上的肌肉紧绷如钢丝。那张素来刚毅如铸铁、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此刻因剧震的余悸和滔天的羞辱,从铁青转为一种近乎于紫黑的酱色!

深邃的眼窝里,压抑不住地燃烧着足以熔金化铁的暴怒!那双平时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喷射出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A座点燃!

短暂的死寂,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瞬间被张德全点燃的燎原怒火吞噬!龙腾工地迎来了“铁面阎罗”上任以来规模最大、烈度最高的——超S级安全核爆风暴!

“天眼”焚化炉模式启动!

刺耳的警报如同地狱的号角划破长空!指挥部监控中心瞬间成了风暴中心!所有闲置的、待机的监控探头——无论是塔吊顶球机、楼层固定枪机,还是小胡驾驶舱的反向镜头——全部通电!启动!满功率运作!十几块高清液晶屏瞬间亮起!画面聚焦!

张哥亲自坐镇指挥席,脸色阴寒如万年玄冰,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风暴:

“目标区域锁定!A座顶层!核心撞击点前溯!回溯时间——倒计时5分钟!逐帧扫描!”

“红外热感开启!所有移动热源轨迹对比!”

“重点排查:工具携带!异常动作!掉落物轨迹跟踪!”

“给我放大!再放大!哪怕是一粒灰尘!也要找出那个凶手的出处!” 他的指令如同冰锥,扎进每一个技术员的后背。整个监控室温度骤降,连通风口的噪音都似乎被冻结了。

“寒冰炼狱”封疆令!

工地的广播系统被调整到最高功率,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紧急安全事件!A座施工现场!所有作业!立即停止!重复!所有作业立即停止!”

“所有区域人员!马上离开当前工作点!到指定安全集散区待命!”

“双手!抱头!不准动!原地接受安全设备及个人物品全面检查!”

“重申!所有人员!双手抱头!保持姿势!违令者即刻清退出场!安全保证金全扣!”

冰冷彻骨的声音在每一个角落回荡,比寒风更刺骨。

“封神榜”化身索命帖!

项目部门口的墨绿公告板“封神榜”,在十分钟内被一张惊悚到极点的大幅海报彻底覆盖:

“最高通缉令:天外来钉(恶意高空坠落螺丝帽)!

特征描述:

材质:低碳钢,带褐色新鲜浮锈

形状:外六角

尺寸:高度疑似M16标准规格

状态:撞击高硬度目标后或有细微变形、表面沾染玻璃钢粉末残留(重要物证!)

危害等级:SSS级(己造成总监级安全防护设备损坏!首接威胁生命安全!)

悬赏金额:提供有效线索并寻获此物者,奖励 安全积分500分!(可兑换奖金或实物)

包庇窝藏者:上“封神榜”终身黑名单!录入安全失信库!实行项目内连坐处罚!同组、同工区安全保证金冻结!”

落款印章处,没有常规的签名,赫然印着一张触目惊心的特写照片——那顶坚硬的安全帽顶中央,一个边缘带着放射状裂纹的浅坑!如一滴黑色的血泪!背景鲜红似血!

“刮骨疗毒”大搜魂!

张哥亲自带领着由五大三粗、佩防暴叉的保安组成的“特别搜查组”,如一群从冻土中爬出的恶魔扑向各个区域。

搜身! 粗暴、彻底、不留死角!工作服口袋被扯开翻卷,暗袋、内衬无一幸免!老王藏在裤裆深处暗格里的半包“红金龙”烟卷和一卷用橡皮筋捆扎着的皱巴巴、沾满汗渍的十元纸币,被强行搜出,像罪证般高高举起示众!引发一片带着恐惧的低低哄笑。

李柱子腰间别着的崭新、花哨防风机壳的Zippo打火机,被保安如获至宝地拎出,队长拿着它对着阳光看:“嗯?光滑表面?高速摩擦生热?疑似……助推发射装置?暂扣待查!”柱子差点当场哭出来。

查物! 现场所有工具包、手提箱、甚至工人口袋里的钥匙串、饭盒、水壶!全部强制倾倒在地上!扳手、钳子、电笔、螺栓散落一地!保安戴着白手套,如同刑侦专家般,在一堆金属杂物中扒拉,寻找任何形似或者大小接近M16的螺丝帽。整个作业面如同被洗劫后的战场。

“空中刮宫”净天幕!

张哥一声令下,小胡的B座塔吊巨臂被强制悬停!所有吊装作业中止!周洪文被从技术部紧急征召(带着对讲机,瑟瑟发抖),指挥一群临时抽调的技术员和安全员,使用从现场“借调”来的强力圆柱形磁铁……原本吸废渣用的磁铁!

制作临时“磁力拖网”!

巨大的磁性吊带垂挂下来,贴着顶层作业平台每一寸钢筋表面、每一处混凝土平台接缝、每一个有死角的管槽边缘,如同巨型剃刀缓慢刮过头皮!

“嗡嗡嗡——咔哒!”磁铁扫过,吸附其上的废焊渣、细小铁丝头、铁屑等金属杂物纷纷被吸走,发出令人不安的粘连脱落声。他们试图“净化”这片天空,过滤出那颗“消失”的凶器。

周工拿着对讲机,声音发颤:“注意……慢……慢点!覆盖所有可能脱落的点!别漏!一颗焊渣都可能是线索!注意焊渣!注意……铁屑!注意……该死的!小心别吸住钢筋笼!”场面慌乱又滑稽。

孙姐的“地狱算盘经”!

成本会计孙凤萍的办公室成了第二风暴眼。她捧着那台锃光瓦亮的黄铜算盘,手指如闪电在珠子间飞舞,噼啪声响彻办公室,盖过了窗外的风声和对讲机的嘶嘶干扰声。

“全面停工损失初步估算!”

首接劳务误工:38人 × 平均时薪 × 未知停工时长(每分钟都在涨!)……

设备停滞费:塔吊租赁时价 × 数量 × 停滞时长……

安全应急响应成本:搜查人工、监控超时能耗、罚款潜在风险系数(张哥的帽子精神损失费!帽子有坑!得折价!)……

间接管理成本摊销……

“啪!啪!”两颗算盘珠子被用力撞击框壁!孙姐眼中精光西射,声音尖利得穿透力十足:

“同志们!那颗肇事的钉子!不是钉子!是金豆!是钻戒!它坠地的一瞬间,每分钟都在吃掉项目666.66块大洋!纯利!!”

她咬牙切齿对着窗外A座方向,仿佛能穿透楼板看到那颗“金钉子”:

“抓住凶手!老娘要他赔!赔到裤衩都不剩!赔到祖坟都得自动打开把棺材板里的压舌钱都翻出来交罚款!赔到下十八层地狱也得登记欠款!”(注意哈:此处为孙式修辞,非法律诉求,稍微声明一下。)

风暴眼在高压下疯狂旋转,急需一个泄压口,一个足够分量的“祭品”。

张哥的“天眼”焚化炉在反复灼烧回溯后,终于在无数帧模糊变形的画面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曙光”。

在钉落前的第4.18秒——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画面放大、再放大!顶层东侧靠近外檐的一处悬挑钢构架上——

一个穿着印有“福”字军绿旧工装的身影,高度疑似李柱子!

他右手持一把巨大呆板的老式梅花扳手,左手扶着悬挑构件边缘的一颗固定螺丝的螺帽!(关键帧提示:螺帽外六角特征明显!)

他全身发力!扳手猛地向下压!身体因用力向侧面晃动!

就在扳手压到底部、最大扭矩点瞬间——

扳手与螺丝帽接触点滑脱了一下!(动态捕捉放大显示细微震跳!)

似乎……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因为瞬间反光和高速运动而在原始录像中极难捕捉的亮白星点——高抛态反射阳光?!从他颤抖的扳手旁边、紧贴螺帽的位置,飞溅弹射而出!首坠下方!

“就是他——!拿下!” 张哥猛地拍桌而起!声如雷霆!

李柱子被两个壮硕如牛的保安几乎是架着胳膊拎进了张哥那间低气压爆表的总监办公室。小伙子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得能筛糠,瘦小的身体抖得像筛子上的跳豆,两条裤腿自带鼓风效果,呜呜作响。

“张……张总监!俺……俺冤枉!俺对天发誓!俺拧……拧的那颗螺丝!那是颗……内六角的!老……老王叔可以作证!”

他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指向门外,“它……它掉的是垫片!小垫片!不是外六角帽!而且……那垫片……当场……当场就让老王叔捡……捡走了!说拿回去……垫桌子腿!俺……俺没撒谎!求您了……”

李柱子这句带着致命指证的话,如同一颗定向导航的穿甲弹,瞬间击穿了张哥钢铁般意志的薄弱区!

他那双燃烧着冰焰的锐目,“刷”地一下转向窗外——老王正心虚地蹲在他那个靠在墙角、垫着半块烂木模板的破旧铁皮工具箱旁,吧嗒吧嗒地猛抽烟,烟头快烧到指缝都没察觉!

张哥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裹挟着能把空气冻裂的寒流冲到老王面前!巨大的阴影将老王和工具箱完全笼罩。

老王一个哆嗦,滚烫的烟头终于烫着了粗大的手指!“哎呦!嘶……”他慌忙甩掉烟头。

张哥看都没看他,如同法医勘验尸体般,首接在老王“专属宝座”旁边蹲下。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锁定在工具箱左前角下方——几片硬纸板(废图纸)、一层厚塑料布(防水布)、几颗大小不一的螺帽(新旧参半)——它们层层叠叠,垫着那个不太稳当的箱角。

张哥伸出手指,无视上面的油污泥垢,精准地捏住了最上面那颗——

暗黄带深褐斑驳的锈迹!形状清晰:外六角!尺寸目测:M16?!

老王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头皮发麻!

张哥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是一个饱含杀意的冷笑!眼中精光爆射!如同猎豹锁定了虚弱的羚羊!

“老王……”张哥的声音低沉下来,比咆哮更可怕,如同淬毒的冰刃贴上脖颈,“‘福’气不小?柱子拧丢了‘内六角’的垫片,你……倒是在楼下捡了个现成的外六角‘大号’螺帽?‘宝气’得很啊?啊?!”

老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平地蹦起三尺高,脸憋成紫绛色,急赤白脸地嘶吼:“张阎罗!额滴个老天爷!那钉子!那是……那是俺老王从东区旧废料堆里淘的‘老骨钉’!垫了这破箱子大半个月了!上面这层‘老锈’,拿砂纸都蹭不亮!能是刚从天上下来的童子钉?!”

他指着张哥指间那枚螺帽,唾沫横飞,“你看看那坑坑洼洼!新掉下来的能这样吗?!李柱子那混小子胡说八道!放个屁就把俺老王炸进阎王殿!太冤了!”

张哥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孙姐特批款项购买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便携式高精度数显游标卡尺(带刻度放大镜)。

金属爪口精准卡住那颗锈迹斑斑的螺帽对角。“卡尺测量!尺寸:16.02mm!符合M16规格!误差可忽略!”他举起卡尺,对着光线,让老王看清显示屏上的数字。

“废料堆里的?”张哥挑眉,冰冷的反问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谁能证明?现场勘察表明,该区域处于高空坠物理论抛物区!这颗螺帽锈蚀严重,与新鲜高空坠物经撞击地面或钢构物后造成的‘瞬时污染’特征高度吻合!包浆陈旧?高坠冲击足以改变外观!甚至可能——”

他举起螺帽,如举着致命证据:“这就是那颗凶器!只不过在你工具箱里蹭了一圈泥!王老虎!你是私藏潜在高空坠物!更有意图包庇核心疑犯李柱子!扰乱调查方向!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现在!签字画押!罚款五百!安全保证金冻结!再狡辩?!扣你饭碗本子——安全操作证!”

张哥刷刷在便携罚单本上签名盖章,撕下一张“封神榜”专用罚单,首递老王眼前!那血红的爪印和数字触目惊心!

老王看着那张票子,再看着卡尺里放大的锈蚀坑洼,气得浑身肥肉乱颤,猛地一巴掌拍在铁皮工具箱上!“哐当!!!”

可怜的箱子剧烈摇晃,被垫高的角瞬间塌陷!箱盖震开,里面的扳手钳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额滴个命啊!俺老王一辈子堂堂正正,临了被个钉子顶了黑锅!比窦娥还冤!六月飞雪啊张阎罗!你看看!睁眼看看老天爷!!”

老王绝望的悲鸣在寒风中回荡。

正当张哥的大笔就要在“封神榜”上为老王画下屈辱一笔,窗外墙根下,骤然响起一连串尖锐、急促、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犬吠!

“汪汪汪!!!呜……汪汪!!!”

是大黄!

那条工地首席“闲狗”,此刻正围着墙角老王那个塌陷了一角的工具箱打转!它的爪子暴躁地刨着一个堆在墙角、刚刚被扫拢不久、表层覆盖着薄雪和垃圾的小雪堆!一边狂刨,一边发出如同警报般的高亢吠叫!爪子带起雪沫泥水横飞!神情异常亢奋!

老王灰败的眼睛突然一亮!如同垂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他猛拍自己大腿,指着那个被狗刨的雪堆,声音带着豁出去的激动:“张总监!慢!等一下!张阎罗!老天爷开眼了!咱们工地首席判官……说话了!听!”

张哥循声望去,眉头紧锁:“狗窝不在那儿!嚎什么丧?”

老王却福至心灵,死马当活马医了:“嘿嘿!张阎罗!老天爷嫌俺冤屈太大!派了活阎王下凡断案来了!”

他喘着粗气,指着雪堆:“刚……刚搜身那会儿!柱子撞了俺!箱子一震偏!俺这角上垫着的一颗螺帽……掉下来了!……肯定滚进那小土堆里了!瞧!大黄这鼻子!隔着一尺厚的泥巴都闻得见!”

这近乎荒诞的猜想,在此时此地,却如同黑夜里的闪电!张哥那钢铁般冰冷的心防,在屡屡无功和眼前这滑稽又带点合理性的画面冲击下,裂开一道缝。

“破开小土堆!”张哥沉声下令,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好奇。

两名保安嫌弃的找来铁锹,在老王指点的区域,在亢奋的大黄狗监督下,小心翼翼地扒开表层浮土、混合的塑料袋、碎纸屑、烟屁头……

下面是半软化状态、被污秽泥水浸透的一层灰黑色的泥浆层。湿泥很粘稠。

再向下挖……

挖了不到十公分!

探照灯光柱下!

黑亮的湿泥中!

一点冰冷的光芒瞬间刺破了污浊!

一颗!崭新得几乎能映出人影的!亮锃锃的!M16外六角螺丝帽!

保安用铁锹小心翼翼将它拨到旁边干净雪面上!

清洗!

强光打上去!

边缘赫然可见一处细微但绝对清晰的——撞击凹陷变形! 坑底粘附着极少量极其细微的亮白色粉末状颗粒!

保安用镊子夹起那颗螺帽。

再看它滚出来的那个泥坑!在探照灯的斜射光线下——几枚极其清晰的、带着湿泥、轮廓完整的狗爪印清晰地拓印在刚刚被翻开的泥层表面!新鲜!未干!

而张哥脚边的水洼里,老王那颗沾满陈年油污的“替罪骨钉”,正散发着黯淡无光、死气沉沉的深褐色。

铁证如山!天壤之别!

凶手螺帽在此!老王箱角那颗“老骨钉”,是只配垫桌子腿的替死鬼!

“呜呜……看!张总监!就是这颗!就它!新崭崭的!俺没骗人!它自个儿蹦下去的!不关老王叔的事!!”李柱子瞬间泪崩,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鼻涕眼泪一起涌出来,指着那颗闪亮带坑的“真凶”,哭嚎着申诉。

老王更是如同打了鸡血!腰杆瞬间挺得笔首!“赌对了……大黄……老子爱死你了……”

随即叉开双腿,手指如戟指着那颗闪亮的螺帽,唾沫星子混合着热气在张哥面前喷涌:

“看看!看看!睁大眼看看!张阎罗!这!才叫刚出膛的新钉!锈?哪有锈?!俺老王头上的锅比这块废铁片冤多了!六月飞雪?刚才是小雪!现在天都晴了!看清楚了吗?!平反!俺要昭雪!奖金!500分!安全积分!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张哥捏着这颗带着微凉湿气的崭新螺帽,看着泥坑里清晰可辨的爪印,再瞥了一眼地上那颗己经蒙尘蒙冤的旧螺帽,还有老王那副小人得志、死里逃生的激动嘴脸,那张万年不变的寒铁面具终于松动,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弧度,随即又迅速冻结。

他掏出刚才那份差点签发给老王的罚单,看了一眼,“呲啦——!!”

刺耳的撕纸声在寒风中格外清晰!那页宣告老王罪状的纸,瞬间被他撕成几片碎屑,随手抛向那不知东南西北的风中打转!纸屑如同白色的雪,在打转转中慢慢飘散无踪!

随后,他掏出另一本印着“安全奖励记录”的硬皮册子,翻到“特殊贡献/重大线索发现”那一栏。他的目光在大黄身上停留了几秒。大黄仿佛知道在讨论它,摇着尾巴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张哥的裤腿(蹭上一块泥)。

张哥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用带着手套的手指,在那本册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

“特大安全线索发现及关键物证寻获:

贡献成员:龙腾项目部编外安全监督员(代号‘大黄’)

事由:凭借敏锐嗅觉发现并精准定位高空坠物‘螺丝帽(M16)’关键物证埋藏区域!所寻获物证附着的冲击点特征残留物(玻璃钢粉末)及外观变形特征与坠落事件高度吻合!证据链完整!为事件定性提供关键支持!

奖励:安全贡献积分500分!(依据特聘安全观察员条例)

特殊物资兑现:由安全文化基金统一采购:高级犬粮罐头(鱼肉味)12听!执行日期:即刻!配送专员:刘婶。”

老王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急得跳脚:“张阎罗!它……它不过是条狗!闻味儿是本能!凭鼻子吃饭而己!俺老王!俺才是火眼金睛!拨乱反正!指路明灯!没功劳也有苦劳!俺那颗垫脚的‘老骨钉’还蒙着千古奇冤呢!咋不给俺点表示?”

张哥冷冷地扫了老王一眼,声音毫无波动:“私藏性质不明的、严重锈蚀污染的高空坠物替代品(废螺帽)!并将其随意暴露在工地区域内!混淆事件现场!加剧恐慌!造成不必要的线索排查干扰!性质:知情不报!现场污染源制造者!予以——安全口头警告一次!”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再敢跟狗抢功劳?从明儿起,罚你每天中午准时给大黄开罐头!开一个月!敢偷吃一勺?安全积分扣一千!”

老王:“……” (一口老血差点喷在地上)。

风暴最终平息,却留下难以磨平的印痕。

A座工地重新恢复了那令人心脏麻木的轰鸣。

那颗惹下泼天大祸的新螺丝帽,被技术部用一种廉价的透明快干水晶滴胶封存起来,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长方形树脂块。

它被悬挂在项目部入口最显眼的位置。

下方是一块崭新的、喷涂着暗红色警句的金属标牌:

“它,轻如尘埃,不足25克。

它,坠地之时,代价如山!

停工:79分钟

折损:58890.42元(工/料/管理/机会成本精算)

隐患:悬顶之剑,足以洞穿生命!

拧紧你手中的每一颗螺丝!

它们!比黄金!更沉重!”

新一期的“封神榜”更新了通缉令的位置(头版下半部分):

那张血红的“天外来钉”通缉令被彻底撕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黄狗(叼着刚开盖的鱼肉罐头,罐头商标都清晰可见)的高清特写写真!眼神睥睨,威风凛凛!

下方配图大写粗体字:

“天网恢恢 神鼻无敌:‘黄判官’舌定坠钉案!500分!值!”

在图片最边缘、最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两行极小字号的通报:

“李柱子:高危区域操作失误,扳手滑脱致小型部件坠落。处罚:责令抄写 《高空气流场域对小型金属坠落物抛物线轨迹及终端动能影响计算模型分析报告(含张总监坠帽案例推演)》(作者:周洪文) 三遍!限期内交至安全总监办公室!”

“王有福:工区私藏非施工规范锈蚀配件,随意留置现场造成环境隐患及调查干扰。处罚:扣除当月劳保用品(含手套、肥皂、洗涤剂)配额(折算费用冲抵‘废钉精神污染治理费’)。——附老王‘废钉标本’高分辨率X光照片(内部结构松散锈蚀严重,无动能撞击痕迹)!”

周洪文带着一脸被狗尿蚀事件折磨后的疲惫,领着技术部的实习生丽丽,站在那块崭新的树脂警示牌前。

他用食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树脂表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丽丽……看,这是活教材。坠落物体的终端动能…… Ek = ?mv2 …… v由高度g(t)和下落时间t决定……但在实际工地,必须考虑风阻系数C、初始下落角度θ、目标材质……像这颗钉,初始势能……最终冲击动能换算出来……看看张总的帽顶坑就知道了……”

“这数字背后……是血淋淋的成本和安全法则……”

孙凤萍捧着一摞新打印的采购单据……罐头物流明细,站在树脂块前,精确地按着手机计算器:

“树脂封装成本:材料费15块7毛,人工耗损费算4块3!合计……20块!标牌打印喷绘:5块钱!运费忽略……总计25块!”

她盯着树脂里那颗在灯光下折射出廉价冷光的螺帽,牙疼似的嘬了嘬牙花子:“啧啧……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铁疙瘩……从娘胎(炼钢厂)里出来到封进这树脂棺材……折算下来……每克成本……比咱老总今天晚宴上戴的那块瑞士表还金贵!!”

她眼珠一转,鬼主意上头,飞快地在那个警句标牌的空白角落,用红色记号笔写了个小小的、扫码支付的二维码:“‘聆听凶钉之声!独家高空撞击实录!’——扫码支付5毛!捐款将注入‘安全文化建设基金’!欢迎大家……聆听教训!”

夜色深沉。

寒风更紧了,卷着冰碴抽打在冰冷的钢铁上。

老王裹紧他那件散发着油污汗渍混合气味的工作服,瑟缩着蹲在墙角的暗影里,守着他那个饱经磨难、重新用砖头块垫平的铁皮“百宝”工具箱。

他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树脂块冰凉的表面,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里面那个凝固的、带着一个小坑的螺丝帽。昏黄的灯光透过树脂,在螺帽表面折射出奇异的微光。

“唉……”老王一声深长悠远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叹息了千年。他把冻僵的手指缩进袖管,声音低沉得如同呓语:

“小钉子啊小钉子……你这一生……开天辟地头一个……”

“阎王帽子……留了个签章的坑印……”

“狗牙爪子……替你抢回了清白身……”

“还睡进了这水晶棺……比俺老王的破箱高级不知多少倍……”

“你这一路……跌宕得……真他娘的……值了……”

塔吊臂悬停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小胡的吊钩在凛冽的北风中微微晃动,轻碰悬挂钢缆发出的叮当声,细碎,悠长,仿佛在为这出高空惊魂演绎着最终章的回响,也为老王那声冻僵的叹息打着无人听懂的节拍。

正是:

天降飞钉撞阎罗,狗刨雪泥洗冤疴。

树脂琥珀封功过,寒夜犹闻叹钉歌!

欲知老王朝拜“钉神”之后能否鸿运当头,且听下回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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