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顿时就顾不上为五万兵马的全军覆没而感到悲伤了,惊声发问:“果真?”
“爱卿莫要吓朕!”
但赵佗却已顾不上胡亥,而是飞奔至坤舆图前,双眼死死的盯着巨阳至寿春一线,沉声开口:“近几日下蔡皆无军报传回。”
“寡人本以为这是因为无诸将敌军拦截在了巨阳之北,但如今看来,其实不然!”
“贼首从函谷关一路急行南下,可见贼首求战之心切。”
“既然贼首已经大破巨阳,就必然会继续转攻下蔡。”
“下蔡,恐已如巨阳一般沦陷,甚至是连消息都未曾传出!”
“既然下蔡已经沦陷,敌军势必会强渡淮河,来攻寿春!”
“诸位同僚以为,寡人所言可对?”
冯去疾起身走到坤舆图旁,认真看着坤舆图上的地利,沉吟颔首:“国尉所言,有理!”
阮凭看都没看坤舆图一眼,只是随意的点头:“对对对!”
得到了冯去疾和阮凭的‘认可’,赵佗对自己的判断更多了几分信任,声音也更多了几分沉重:“虽然寡人至寿春后便强征民夫立刻修葺寿春城。”
“但时至今日,寡人只是将寿春城的基础修葺完毕,尚未来得及修葺箭楼、飞石器等守城之器。”
“如今寿春虽然能顶得住敌军冲撞,但却难以杀伤敌军、抵挡敌军强登。”
赵佗的声音愈发沉凝:“若是裨将军钩运所言不虚,贼首果真仅率十七骑为诱饵抵近将军无诸军营附近查探,足见贼首实乃嚣张激进之将。”
“面对如此寿春,贼首定会挥师强攻,不给我军留修葺、应对之机!”
冯去疾不禁道:“扶苏虽是贼首,却亦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本相以为,扶苏亲自抵近军营查探之事的真伪,还有待商榷。”
钩运闻言连声道:“除非贼军之中有人犯大逆不道之罪,不只自称皇帝,更还身穿皇帝甲胄,否则绝对是贼首亲自抵近我军军营为诱饵!”
“我军将军无诸亦是经年老将、久经战阵、沉稳老成,若非是见贼首亲自抵至,如何会率军中精锐衔尾追杀?又如何会与军中精锐一同落入敌军埋伏,最终全军覆没?”
“允麾下身穿皇帝甲胄、自称皇帝,可谓君子乎?”
“无论如何,贼首扶苏都绝非君子。”
“末将从戎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将!”
阮凭听的热血沸腾,若非身边环境不对,阮凭恨不能抚掌为扶苏喝彩。
赵佗心中最后的希冀却也随着钩运笃定的话语而被击碎。
轻声一叹,赵佗沉声道:“既然如此,贼首就绝对不会与我军在寿春城长期鏖战,而是会甘冒奇险寻寿春城破绽。”
“我军尚未修葺完毕的每一处城墙破损、每一处防线疏漏都会成为贼首眼中的破绽,遭贼首不惜代价的全力猛攻,最终击溃寿春城防!”
“巨阳迅速沦陷、未给寿春修葺之机,无诸实在是误国之辈!”
“错料贼首性格,是寡人之失。”
“寡人以为,为今之计不得不调整战略,传诏项侯、郡守吴芮二部从速回援,于寿春城周边扎营,于寿春城形成掎角之势,拖延敌军攻势,为寿春城争取修葺、坚守之机。”
冯去疾当即颔首:“国尉所言有理。”
“将军无诸的军报之中并未明言贼军兵力,但能从速歼灭五万兵马的贼军绝非小数。”
“仅以十五万兵马戍守寿春,并不稳妥。”
“陛下安危方才是重中之重!”
胡亥赶忙点头:“朕亦以为,爱卿此谏有理!”
“朕这就传诏!”
胡亥不懂军略,但冯去疾的话却说进了胡亥的心坎里。
胡亥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当一块随时都可能会被吃掉的诱饵!
阮凭却是突然开口:“且慢!”
“吴郡守需要数日方才能回援至寿春城,项侯更是需要旬日才能回援寿春城。”
“在这两部兵马回援之前,我军该如何对敌?”
赵佗理所当然的说:“寿春城内拥兵十五万!”
“即便寿春城尚未修葺完毕,但只是据守寿春城城墙,我军也能抵挡至少五十万敌军直至援军抵至!”
“观敌军行军速度,显然并无五十万大军。”
阮凭无语摇头:“本将当然知道能抵挡得住。”
“问题是,如何抵挡?”
“国尉不是要将这十五万兵马尽数囤积在城墙之内,与敌军凭借城墙鏖战吧?”
赵佗微微皱眉,沉声道:“这是最稳妥的战术!”
“有城墙为凭依,又有十余万大军在侧,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
阮凭嗤声道:“然,贼首所行却并非稳妥之策!”
“寻常敌军会孤身率十八骑抵近查探吗?贼首会!”
“国尉所言的稳妥之策,在贼首眼中不过只是褪去衣裳的舞姬在搔首弄姿而已。”
“贼首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把国尉看的精光,而后随意上下其手!”
阮凭终于走向坤舆图,手中木棍点向寿春西侧道:“倘若本将是贼首,本将就会派遣八万至十万兵马强攻寿春城尚未修葺完毕的破绽之处,昼夜不停,猛攻不休。”
“余下兵马兵分三路,一路西进夺安丰县,打通颍水、淮水、芍陂(陂:池塘)一线水路,令水师在淮水与芍陂之间来回巡逻,正面阻截项侯部的回援之路。”
“一路迅速东进夺取曲阳,并以曲阳为中心布置防线,截杀吴郡守所部援军。”
“再有一路从寿春城一路南下夺肥陵、居巢等城,锁死南方兵马驰援寿春城的路线。”
“三路兵马齐出,围点打援!”
手中木棍重重敲在寿春城上,阮凭的声音难掩亢奋:“如此,无须多久,敌军偏师便会被逐一歼灭,仅剩寿春城这一城之地还在负隅顽抗。”
“只要拖延到寿春城粮草告罄亦或是先登夺城。”
“此战,可定!”
赵佗当即驳斥:“寿春城内囤兵十五万!”
“敌若只派遣八至十万攻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阮将军此言,实妄言也!”
阮凭反问:“寿春城内囤兵十五万,所以呢?!”
“所以就能有十五万兵马登上城墙与敌军鏖战吗?!”
“城墙站的下吗?!”
阮凭一连三问,每一个问题都简单至极,但却问的赵佗哑口无言。
随后阮凭又一副施舍的样子道:“休要说本将妄言,本将已给了国尉几分体面。”
“就算是城墙站的下十五万兵马,又如何?”
“进攻的主动权始终在敌军手中,敌军来攻,自然可以有十五万兵马守护寿春城不失。”
“但若是敌军不攻,十五万兵马就只能傻站在城墙上眼巴巴的看着敌军!”
“本将甚至可以只留五万兵马强攻寿春城,再安扎假营以惑寿春守军,让寿春城以为我军有二十万大军。”
“但实则我军主力早已去破八方之敌!”
阮凭声音再度加重:“十五万兵马囤于寿春城之中只守不攻。”
“本将已可视这十五万敌军为十五万死人!”
阮凭话音中的亢奋让众人都有些不适。
但阮凭话语中的信息却让赵佗等人都不得不沉吟思虑。
敌军有没有可能如阮凭一般围点打援?
答案是有可能,而且是很有可能!
赵佗面向阮凭拱手一礼,慨然赞叹:“不愧是阮翁仲之子、岭南大营副将!”
“阮将军所虑有理,是寡人疏忽了。”
旋即赵佗发问:“敢问阮将军可有良策?”
阮凭尽可能做出随意的样子道:“良策算不上,不过只是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下策而已。”
“由本将亲率本部兵马离开寿春城,在寿春城西南方向四十里的安丰县安营扎寨,与寿春城遥相呼应。”
“敌若攻寿春,则本将率本部兵马攻敌侧翼、解寿春之难。”
“敌若攻本将,则请国尉率本部兵马攻敌侧翼、解本将之难。”
“敌若不攻,本将亦会择机主动率军出击,攻敌不备。”
“如此,则敌不得不囤重兵于寿春,能用于攻打援军的兵力将少之又少。”
“倘若敌军依旧攻打援军,则可令多部援军合兵,破阻来援!”
阮凭的战术并不出彩,而只是一条守城战中常用的战术。
赵佗看向阮凭的目光却是变了几分神色:“阮将军愿率本部兵马离城扎营?”
赵佗不是没想过此策。
但赵佗更知道寿春城内并不是铁板一块!
赵佗、阮凭正在互相制衡,一旦赵佗或其麾下离城扎营,阮凭很可能会借兵力优势压迫赵佗,甚至是在关键时刻紧闭城门,坐视赵佗败亡。
在赵佗看来,阮凭理应也有这般担忧,必不会离开寿春、离开胡亥。
赵佗万万没想到,阮凭竟然主动提议由他率其本部兵马出城!
胡亥更是赶忙攥住了阮凭的袖子,焦声道:“爱卿莫要离朕!”
阮凭温声道:“臣忠于大秦、忠于陛下,必不会背离陛下。”
“臣此次出城也只是为陛下安危虑。”
“纵观当今朝中,冯相不曾领兵,国尉虽善军略但却是第一次指挥大军,唯有末将有指挥数万大军的经验。”
“末将并非不顾陛下安危,而是唯有末将率本部兵马出城,才能维护陛下安危啊!”
阮凭这番话很伤人,但阮凭这番话却也是实话。
冯去疾虽然懂军略,但却未曾带过兵。
赵佗虽然懂战术,但在灭百越之战中,赵佗只是中级将领,没资格指挥数万兵马。
遍观寿春城内,只有阮凭有指挥数万兵马进行大战的经验!
胡亥心中犹豫挣扎不已,赵佗却已迫不及待的拱手赞道:“阮将军果真忠义!”
“阮将军放心,寡人亦非不信不义之辈。”
“一旦阮将军有危,寡人必会率军驰援!”
阮凭用力掰开了胡亥的手指,轰然拱手:“多谢国尉!”
旋即阮凭又向胡亥拱手一礼,沉声道:“陛下,珍重!”
话落,阮凭一甩披风,阔步走向衙外,朗声高呼:“传本将令!”
“全军集结!”
“出城!与敌军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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