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透战术背心的瞬间，陆霆骁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闷响。
像是被重锤当胸砸了一记，他眼前发黑，踉跄着栽向地面。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爆破手还没安好炸药，队员们的后背要暴露在敌人火力下了。
“队长！！”
副手陈野的嘶吼刺破硝烟。
他甩出最后一枚烟雾弹，扑到陆霆骁身边时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却浑不在意，颤抖的手按在那片迅速扩大的血渍上：“卫生员！快拿急救包！”
爆破手小吴的手指在引爆器上顿住，额角的血顺着下巴滴在炸药包上：“我马上弄完！就十秒！”
卫生员阿杰从背包里拽出止血带，带着哭腔：“子弹穿胸了……肋骨断了，可能扎到肺……”他抬头看向陈野，眼底全是血丝，“得尽快送后方医院，可这鬼地方——”
“闭嘴！”陈野吼得嗓子发哑，抄起陆霆骁的突击步枪顶在肩头，“小吴！炸了指挥点老子给你挡着！阿杰！先把止血钳烧了！”
硝烟里传来敌军逼近的脚步声，子弹擦着陈野耳尖打在岩石上，迸出火星。
他侧头看了眼昏迷的陆霆骁——队长的脸白得像张纸，睫毛沾着血珠，连一贯紧抿的嘴角都松了，露出点脆弱的弧度。
“操他娘的。”陈野抹了把脸上的血，“都给老子挺住，等老子把这群孙子打穿——”
三百公里外，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喉。
林清澜的手在急救箱上顿住，指尖压着的止血绷带“啪”地掉在地上。
她猛地首起身，后腰撞在治疗台上，疼得倒抽冷气，可心脏狂跳的频率却压不下去。
“林医生？”实习护士小周端着药盘进来，“王主任让您去——”
“叮——”
墙上的红色警报灯突然开始旋转，刺耳的蜂鸣声里，通讯器“滴”地弹出紧急通知。
林清澜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屏幕上的字刺得她瞳孔收缩：“特战一队遭遇伏击，队长陆霆骁重伤，坐标X7-9B，请求医疗支援。”
“小周！”她声音发颤，抓起战术背包就往身上套，“帮我拿肾上腺素、除颤器电极片，还有那套便携手术器械！”
“林医生！”护士站的王主任冲过来拽住她胳膊，“上级刚下命令，那片区域被敌军封锁了！您现在过去是送死！”
林清澜反手握住王主任的手，掌心烫得惊人：“他是我丈夫。”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把他带回来。”
王主任的手慢慢松开。
他看着这个平时总把“军医的职责是救每一条命”挂在嘴边的姑娘，此刻眼底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那……那你带着这个。”他塞给她一个微型定位器，“我让后勤调了辆改装越野车，在后门等你。”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时，林清澜把油门踩得几乎贴到地板。
车载电台里不断传来前线的杂音，她咬着牙把定位器贴在挡风玻璃上，红色光点在地图上跳动，离X7-9B越来越近。
硝烟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时，她踩下急刹。
车窗外，几具敌军尸体横在路边，弹壳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她摸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地面——新鲜的血迹，还有拖拽的痕迹。
“陆霆骁……”她轻声唤着，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脚步突然顿住。
路边的灌木丛里，半露出一截黑色战术臂章，边缘绣着特战一队的队徽。
林清澜跪下去，指尖颤抖着抚过那道熟悉的鹰头标志，眼前突然闪过两年前的画面。
那时她刚成为战地军医，在训练场上被教官骂得抬不起头。
她蹲在器材堆里绑止血带，总觉得背后有道视线。
有天她猛地回头，正撞进陆霆骁的眼睛里——他站在树后，作训服沾着灰，见她看来，耳尖微微发红，转身就走，却把兜里的止血钳落在了草丛里。
“原来你偷偷看我训练。”后来她举着那把止血钳堵他，他耳尖更红了，闷声说：“看军医训练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那个总偷偷看她训练的人，正躺在不知道多远的地方，生死未卜。
林清澜攥紧臂章，站起来时膝盖擦破了皮，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顺着血迹往前跑，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岩石，突然照见几具敌军尸体——他们的眉心都有同一个弹孔，是陆霆骁的标志性枪法。
“在这儿！”
前方传来沙哑的呼喊。
林清澜顺着声音冲过去，月光下，七八个特战队员背靠背围成圈，最中央的岩石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人。
“清澜！”陈野看见她，眼睛瞬间亮了，“快看看队长！他中枪半小时了，心跳越来越弱！”
林清澜跪在岩石边，颤抖的手按上陆霆骁的颈动脉。
脉搏细若游丝，体温冷得吓人。
她扯开他的战术背心，伤口还在渗血，周围的皮肤己经开始发紫——是血胸，心脏随时可能停跳。
“阿杰！把我的背包拿来！”她扯下急救包，“陈野！让所有人把战术灯都打开，照这里！”
“除颤器呢？”阿杰把背包递过来时声音发颤，“医院没给配便携的——”
“不需要。”林清澜扯开野战输液架，金属管在她手里快速拆解，“输液架的不锈钢管导电性好，电极片用手术刀片刮开。”她抬头看向陈野，“有打火机吗？”
陈野立刻摸出防风打火机。
林清澜把钢管在火上烤了十秒，迅速用纱布裹住一端，另一端接上从背包里扯出的电线：“阿杰，把肾上腺素推注，剂量1mg。小吴，去捡敌军的电池，要9V的！”
“找到了！”小吴从敌军尸体上扯下对讲机电池，“两个！”
林清澜把电池串联起来，电线另一端接上自制电极：“陈野，按住他的肩膀。阿杰，准备胸外按压。”她深吸一口气，“所有人退后三步！”
电流在钢管间噼啪作响。
林清澜的手悬在陆霆骁胸口上方，汗水顺着下巴滴在他脸上。
就在这时——
“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从左侧传来。
林清澜抬头，看见二十多个敌军端着枪冲过来，探照灯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保护军医！”陈野吼着端起枪，“小吴！引爆指挥点的炸药！阿杰！给老子顶住左边！”
“清澜！”丁浩——那个总被陆霆骁骂“体能不过关”的新兵，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在她和陆霆骁前面，“你继续！我们给你做人墙！”
其他队员跟着吼起来，有人用身体护住炸药引爆器，有人扑向敌军投掷的手榴弹，丁浩的后背被流弹擦出一道血口，他却笑得龇牙：“队长说过，军医的手比枪杆子金贵……”
林清澜的视线模糊了。
她低头看向陆霆骁，他的睫毛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
她咬着牙把电极按在他胸口，电流窜过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有心跳了！”阿杰喊得破音，“40次/分！”
敌军的子弹打在丁浩身侧的岩石上，碎石溅在林清澜脸上。
她迅速调整电极位置，抬头看向围成圈的队员们——他们的军装都被血浸透了，可枪口始终朝外，喊杀声震得山谷回响。
“再充一次电！”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丁浩，你给我撑住！等陆霆骁醒了，他肯定要骂你不要命——”
“骂就骂呗。”丁浩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咧嘴笑了，“反正……反正他骂人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林清澜的手顿住。
她望着这个平时总被陆霆骁训得灰头土脸的新兵，突然想起陆霆骁私下说过的话：“那小子啊，上次我发他俯卧撑，他边做边背解剖图，说要当军医的话……”
“充好了！”阿杰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清澜深吸一口气，将电极再次按上。
而此刻，被护在人墙中央的陆霆骁，睫毛剧烈颤动着，仿佛在回应某种来自生命深处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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