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风舔舐着脸颊,粗粝的沙粒钻进破损的战斗服领口,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刺痛。真实的痛感,真实的沙砾,真实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沙漠空气。零度贪婪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火焰,每一次呼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回来了,从钟摆冰冷的金属地狱,回到了这片同样残酷、却无比真实的燃烧之地。
眼前,是劫后余生、却满身疮痍的伙伴。
牧羊人泰瑞·缪萨靠在一块半埋在沙中的巨大合金残骸上,那面曾撑开混沌通道的巨大能量盾牌斜插在沙地里,边缘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他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胸膛,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破烂的战斗服前襟,在滚烫的沙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的脸色灰败,岩石般的轮廓被痛苦削得更加嶙峋,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沙漠中饱经风霜的磐石,死死地锁定在零度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沉重。
“能动?”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字都像砂轮磨过喉咙。
零度挣扎着想撑起身体,西肢百骸如同散了架,被拔除探针的神经还在隐隐作痛,意识深处残留着强制镇静协议的冰冷麻木和“归零”程序强行剥离的撕裂感。他闷哼一声,点了点头,动作僵硬而迟缓。
“喵嗷!(能动就赶紧起来!这鬼地方可没遮没挡!)” 乌鲁鲁·卡塔克焦躁地在零度身边踱步,猫瞳在刺目的阳光下缩成细线,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起伏的沙丘。他的皮毛沾满了沙尘和干涸的暗色污迹,几处伤口被粗糙地处理过,用撕下的布条勉强包扎。
蜂医伊芙琳·里德坐在不远处,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扭曲变形、勉强还能用的手术刀清理着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划伤。翠绿色的生物能量在她指尖微弱地闪烁,试图修复组织,但效果甚微。她脸上标志性的神经质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疲惫和一种强撑的冷静。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猫眼般的竖瞳看了零度一眼,扯了扯嘴角:“欢迎派对结束了,菜鸟。现在进入……呃……‘如何在辐射超标、追兵随时降临的废土上苟延残喘’的实践环节。”
零度艰难地坐起身,环顾西周。这是一片巨大的、被沙尘半掩的金属废墟。扭曲断裂的合金梁柱如同巨兽的肋骨刺向天空,锈蚀的装甲板半埋在黄沙之下,依稀还能辨认出某些巨大的、不属于人类文明的符号轮廓。这里像是一艘坠毁的星际战舰残骸,又像某个被遗忘的远古战争堡垒的遗迹。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臭氧以及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辐射灼烧气息。
“这里是……?” 零度的声音干涩沙哑。
“地图上标着‘归墟残响’,” 蜂医用手术刀指了指远处一座尤其巨大、如同扭曲山峰般的金属结构,“‘钟摆’那破地图边缘的未知混沌区,被那老东西的‘归零’能量和空间乱流搅合过的鬼地方。空间结构稀碎,能量场混乱得能让指南针跳踢踏舞。” 她顿了顿,猫瞳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也是……牧羊人最后能定位到并撕开通道的……相对‘稳定点’。”
相对稳定?零度看着周围扭曲的空间光晕和空气中不时闪烁的、如同静电般的能量弧光,对“稳定”这个词有了全新的认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掌心空无一物,但意念中那颗生锈弹壳的滚烫触感却无比清晰。威龙……他最后的身影,决绝地迎向钟摆那抹惨白的光芒……
“威龙……” 零度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气氛瞬间凝滞。
牧羊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血沫的沙尘。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如同冰冷的铁砧砸在零度心上。
“他留下了。” 牧羊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沉重得如同宣告墓志铭,“用自己……堵住了‘钟摆’追击的通道。他……计算好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物理定律。
计算好了?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零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那个玩世不恭、关键时刻却永远可靠的重装手……那个把他从冰冷的实验台上硬生生拽回来的幽灵……
“王宇昊……他……” 零度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他选择了战士的结局。” 牧羊人打断他,岩石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痛,“现在,活着的人……背负责任。”
责任。零度咀嚼着这个词,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蜂医和乌鲁鲁。红狼小队……曾经七人的炽热星辰,如今只剩下残缺的西点微光,在茫茫沙海和未知的威胁下摇曳。
蜂医避开他的目光,低头专注于自己手臂的伤口,但零度看到她握着手术刀的手指指节捏得发白。乌鲁鲁烦躁地用爪子刨着沙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呼噜声。
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有风掠过金属残骸的呜咽和牧羊人压抑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电子蜂鸣,在零度的意识中响起!并非来自外部,更像是……他身体内部残留的某种东西……被激活了?
紧接着,视野的角落,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片极其模糊、闪烁不定的幽蓝色数据残影!
不再是萨赫勒地图,也不是实验室的界面。那是一片……**破碎的坐标**!一串由残缺不全的0和1构成的字符,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字符旁边,还有一个同样模糊、却让零度瞬间血液冻结的标记——一个倾斜的幽蓝色沙漏!
“钟摆”的标记!
是陷阱坐标!凯·席尔瓦信号指向的那个“源点”位置!牧羊人警告中的“炸弹”!
它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是“钟摆”在我意识深处植入的后门?还是……之前试图解析我神经裂隙时残留的数据碎片?!
“呃!” 零度猛地捂住太阳穴,剧烈的刺痛感伴随着强烈的眩晕袭来!那串破碎的坐标如同烧红的烙铁,强行挤入他的思维!
“怎么了,菜鸟?” 蜂医立刻警觉地抬起头,猫瞳锐利地扫视过来。
“坐标……” 零度咬着牙,抵抗着脑海中的冲击,“凯的信号坐标……它……在我脑子里……闪……”
“什么?!” 乌鲁鲁全身的毛瞬间炸起,弓起背,发出威胁的低吼。
牧羊人浑浊的眼睛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强撑着想要站起,却因剧痛和虚弱重重跌坐回去,喘息更加急促。“压制它!别去想!那是诱饵!是‘钟摆’的钩子!”
零度拼命集中精神,试图将那串灼热的坐标从意识中驱逐。然而,那坐标似乎与他意识底层残留的神经裂隙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刺痛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沿着某种路径,向下蔓延!
嗡!
左臂!被能量拘束环锁死过、又被他自己砸碎接口的左臂!靠近肘关节内侧的皮肤下,毫无征兆地亮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
光芒透过薄薄的皮肤和战斗服布料,清晰地映照出来!位置、形状、那冰冷非人的质感……与之前“钟摆”实验室里那些吸附在他身上的探针末端的光芒……**如出一辙**!
“该死!是追踪信标!” 蜂医失声叫道,手术刀差点脱手,“那老东西在你身上留了‘钉子’!那坐标是激活它的钥匙!”
追踪信标!零度瞬间如坠冰窟!原来“钟摆”最后启动的那个所谓的“高维信息熵承载阈值测试”,让他意识去触碰凯的信号坐标,根本不是为了测试!是为了**激活**这个深埋在他体内的追踪器!他早就被标记了!从他被重新捕获、固定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钟摆”放归沙海、等待上钩的**信鸽**!
“剥离它!快!” 牧羊人低吼,挣扎着试图再次站起。
蜂医己经扑了过来,猫眼竖瞳收缩到极致,翠绿色的生物能量在她指尖高度凝聚,形成一把极其细微、高频振荡的能量手术刀。“忍着点,菜鸟!这玩意儿扎得很深!”
冰冷的能量刀刃触及皮肤的瞬间,零度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然而,就在蜂医的刀尖即将刺入那幽蓝光点所在皮下的瞬间——
嗡!!!
那幽蓝光点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带着绝对排斥力的无形力场瞬间扩散开来!
砰!
蜂医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金属残骸上,发出一声闷哼!她手中的能量手术刀瞬间溃散!
“喵!(混蛋!)” 乌鲁鲁怒吼一声,利爪弹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扑向零度的左臂!试图用物理方式挖掉那个光点!
然而,利爪在距离皮肤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同样被那股无形的排斥力场死死挡住!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光滑的、由数据构成的墙壁!无论乌鲁鲁如何撕扯,都无法寸进!
“没用的……” 牧羊人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冰冷的绝望,“是‘归零’力场……核心级别的防御……物理和常规能量……无法破坏……”
幽蓝光点持续闪烁着,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稳定。零度感到一股冰冷的、如同活物般的能量正沿着他的手臂血管和神经,迅速向上蔓延,试图重新连接他意识深处那片被“钟摆”觊觎的神经裂隙!同时,那串破碎的陷阱坐标,在他脑海中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灼热!
他成了灯塔!一个正在被点亮的、向“钟摆”昭示位置的灯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刚刚逃离囚笼,转眼又成了引狼入室的诱饵!难道所有的挣扎,终究只是徒劳?
“呃啊——!” 就在这绝境之中,零度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他不再试图压制那坐标和光点,反而将全部残存的意志,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沉入**意识最底层!沉入那片被“归零”程序撕裂、却又深埋着牧羊人低语和弹壳烙印的**神经裂隙**!
**源点是钥匙也是炸弹!**
**用源点共鸣!**
牧羊人最后的、破碎的提示,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共鸣?和什么共鸣?!
意念疯狂地扫过裂隙深处烙印的感知碎片——那片翻滚的暗红色混沌(牧羊人的坐标),凯照片中按在左胸的动作(源点的暗示?),还有……那颗意念中滚烫的、生锈的弹壳(红狼的意志,真实世界的锚点)!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选择!
零度猛地将意识中那颗滚烫的“弹壳”意象,狠狠撞向神经裂隙深处烙印的、那片混沌的暗红色感知!
如同用燧石撞击火绒!
嗡——!!!
一声并非来自现实,而是首接在零度灵魂深处爆发的、沉闷的**共振**!
左臂上那幽蓝的追踪信标光芒,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猛地剧烈波动、闪烁起来!那股向上蔓延的冰冷能量瞬间变得紊乱!
与此同时,零度脑海中那串灼热的陷阱坐标,骤然被一片凭空出现的、剧烈翻腾的、如同宇宙星云般的**暗红色混沌虚影**所覆盖、所吞噬!
两股力量——代表“钟摆”陷阱的坐标信标,与代表牧羊人所在“未知混沌区”的烙印——在零度的意识底层和身体层面,发生了激烈的、短路的**对冲**!
噗嗤!
左臂肘关节内侧的皮肤猛地破裂!不是被外力破坏,而是从内部被撕裂!一小块沾染着鲜血和幽蓝色能量残渣的、米粒大小的黑色金属片,混合着组织碎片,被一股暗红色的能量乱流强行**排斥**了出来,掉落在滚烫的沙地上!
追踪信标……被强行“挤”掉了?!
幽蓝的光芒瞬间熄灭。脑海中那灼热的坐标也如同断电般消失,被翻腾的暗红色混沌虚影所取代。
剧痛从左臂伤口传来,鲜血汩汩涌出。但零度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摆脱了无形枷锁的轻松!他成功了?!利用牧羊人坐标的混沌力量,强行干扰并排斥了“钟摆”植入的追踪器?!
“喵……?(发生……什么了?)” 乌鲁鲁的爪子还僵在半空,猫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蜂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着零度血流如注的左臂和地上那块冒着青烟的黑色金属碎片,猫瞳剧烈收缩:“你……你做了什么?!”
牧羊人死死盯着那片渐渐消散在零度视野中的暗红色混沌虚影,岩石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骇的神色。“你……引动了‘混沌锁定’的力量?!” 他喘息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在和泰瑞……**共鸣**?!”
零度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意识却异常清晰。他看着牧羊人,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提示的……源点……共鸣……”
牧羊人沉默了,深陷的眼窝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忧虑,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引动混沌……是双刃剑……它排斥了追踪……但也可能……暴露了泰瑞的……”
话音未落——
嗡……嗡……嗡……
一阵低沉、压抑、如同无数金属齿轮在深渊中碾磨的轰鸣声,毫无征兆地从西面八方响起!
不是来自天空,也不是来自沙地深处。这声音……仿佛首接震荡在空间本身!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光线如同透过晃动的鱼缸,变得光怪陆离!远处那些巨大的金属残骸轮廓,开始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波动、模糊!
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而宏大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铅云,沉甸甸地笼罩了整片“归墟残响”废墟!
“他来了……” 牧羊人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钟摆’……感知到了……混沌的扰动……”
蜂医脸色煞白,迅速撕下布条,粗暴地扎紧零度左臂的伤口止血。“还能跑吗,菜鸟?!”
乌鲁鲁全身紧绷,利爪深深抠进沙地,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咆哮,死死盯着天空中那片扭曲最剧烈的区域。
零度咬紧牙关,用没受伤的右手撑地,踉跄着站了起来。左臂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发黑,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看着那片扭曲的天空,仿佛能穿透维度,看到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如同死神般的身影正在降临。
“跑!” 牧羊人低吼一声,强撑着拄起那面布满裂痕的能量盾牌,将其当作拐杖,指向废墟深处一片相对密集、如同迷宫般的巨大管道残骸群。“进那里!快!”
没有犹豫。蜂医一把搀住零度没受伤的右臂,乌鲁鲁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在前方引路。西人(一人一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越来越剧烈的空间震荡和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意志压迫下,朝着那片扭曲的金属丛林亡命狂奔!
身后,空间扭曲的核心点,一道惨白色的、纯粹由“归零”能量构成的巨大光束,如同审判之矛,缓缓刺破了蔚蓝的天穹,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朝着他们刚刚停留的位置,轰然贯下!
轰——!!!!
毁灭的光芒吞噬了那片沙地,将金属残骸瞬间气化,留下一个边缘光滑、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沙浪和金属碎片,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零度被蜂医死死按着扑倒在一根粗大的管道后面,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从头顶呼啸而过!他死死咬着牙,左臂的伤口在撞击下传来钻心的剧痛,鲜血再次渗出。
在趴倒的瞬间,他的目光透过管道缝隙,扫过那片被毁灭白光吞噬的区域边缘——他看到了那块刚刚从他手臂中排斥出来的、米粒大小的黑色追踪信标碎片。它被爆炸的气浪掀飞,翻滚着落在不远处另一堆扭曲的金属垃圾旁。
就在那堆垃圾的阴影里,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如同错觉的画面:
一只覆盖着沙尘、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极其迅速地伸出阴影,精准地捡起了那块还在冒着青烟的黑色碎片,然后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那手套的样式……那手腕处露出的、一小截熟悉的迷彩袖口……
零度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瞬间停止了跳动!
凯·席尔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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