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是虚无,而是沉甸甸的、灌满了铅的黑暗。零度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反噬的余波中沉浮,如同溺水者坠向无光的深海。第七代码那宇宙级的伟力如同失控的恒星熔炉,几乎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焚毁。神经裂隙的每一次微弱搏动,都带来灵魂被撕裂的尖锐痛楚。麦小雯最后那点融入的意志碎片,如同风中残烛,在狂暴的信息洪流中摇曳不定,传递着冰冷的、关于“伤口”与“疤痕”的真相回响。
赢了?代价是什么?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零度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如同蒙着厚厚的血雾。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刺得他眼球生疼。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冷、布满灰尘的金属地板上,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锈迹斑斑。左臂的伤口被重新粗暴地包扎过,浸透的鲜血己经凝固成暗褐色,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身体的其他部分,尤其是大脑深处,更像是一堆勉强拼凑起来的、布满裂痕的瓷器,稍一用力就会彻底粉碎。
这里是……安全屋的更深处?他最后的记忆,是那吞噬一切的规则对撞,是“钟摆”逻辑环撞向自身诞生原点时发出的、仿佛宇宙哀鸣的撕裂声,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醒了?”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绝对疲惫却依旧保持高度警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零度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聚焦。乌鲁鲁·卡塔克靠坐在几步之外一根冰冷的管道旁。这位三角洲干员的状态同样糟糕到了极点。他脸上伪装的油彩被汗水和污迹冲刷得模糊不清,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被用撕下的布料和某种暗绿色的凝胶状物质(显然是蜂医遗留的虫巢应急药物)勉强封住。他身上的沙漠迷彩作战服破烂不堪,沾满了干涸的血迹、能量灼烧的焦痕和厚厚的灰尘。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臂——从肩部到肘关节的位置,覆盖着一层如同烧熔金属冷却后形成的、扭曲狰狞的暗红色“痂壳”,边缘还残留着惨白色的能量侵蚀痕迹。那是被“归零”白光擦过的代价。他仅存的左手,稳稳地握着他那把标志性的、此刻枪管都微微变形的MP7冲锋枪,枪口指向唯一的入口方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永不疲倦的鹰隼,死死盯着门外的黑暗。
他还活着!在那种湮灭的白光下……他居然活了下来?零度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庆幸瞬间被更深的疑问和恐惧取代。蜂医呢?牧羊人呢?麦小雯呢?
“他们……”零度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蜂医……湮灭。牧羊人……留在外面。”乌鲁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陈述着最残酷的事实,只有握着枪柄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麦小雯……在你意识里。”他简短地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零度布满血污的头颅,“她的意志碎片……和那代码……救了我们。”
零度闭上眼睛,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再次淹没。蜂医用生命化作剧毒的堤坝,牧羊人用残躯作为最后的屏障……乌鲁鲁用钢铁般的意志扛着他和麦小雯的“残骸”冲出生天……代价……太沉重了。
“钟摆……”零度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湮灭。”乌鲁鲁的回答依旧简洁、冰冷、斩钉截铁,“规则层面的对冲。他的核心逻辑环撞上了自己的‘出生点’。空间结构……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我们被乱流卷到了这里。暂时……安全。”
安全?零度看着乌鲁鲁那条被“归零”能量侵蚀、如同熔岩冷却般的右臂,感受着自己体内随时可能崩溃的神经裂隙和狂暴反噬的第七代码力量,对这个词充满了荒谬的讽刺。蜂医的牺牲换来的几秒钟,乌鲁鲁的决绝背负,加上麦小雯意识碎片的指引和第七代码的终极爆发,才堪堪换来了这片刻的喘息。这能叫安全?
嗡……
就在这时,零度意识深处那勉强维持着平衡的神经裂隙猛地一阵悸动!并非剧痛,而是一种……强烈的、带着纯净毁灭气息的共鸣!视野边缘,幽蓝色的数据涟漪不受控制地浮现,剧烈波动着,勾勒出一个指向——安全屋深处,一个被巨大金属仪器半掩着的角落!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某种……与刚刚湮灭的“钟摆”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纯净、冰冷、如同初生的……**空白**!
乌鲁鲁几乎在零度意识悸动的同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零度视线所及的方向,MP7的枪口无声地偏移,锁定了那片阴影!
“谁?!”乌鲁鲁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冰冷的杀意。
阴影中,传来轻微的、如同金属摩擦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零度和乌鲁鲁的瞳孔,同时骤然收缩!
是埃利!
曾经的红狼小队突击手,代号“破壁者”的埃利·琼斯!
但他……不再是零度记忆中的样子!
他身上的战斗服同样破烂不堪,沾满了暗色的污迹,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身体状态。他的左半边身体,从肩膀到腰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晶体化状态!无数细小的、如同钻石碎屑般的惨白色结晶,深深嵌入他的血肉和骨骼之中,甚至透过半透明的皮肤,能看到内部缓慢流动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能量流!仿佛他的一半身体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转化为非人的物质!他的左眼,也完全变成了纯粹的、毫无感情的惨白色,如同两颗冰冷的玻璃珠。只有右半边的脸和身体,还勉强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僵硬的麻木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而更让零度和乌鲁鲁瞬间血液冻结的,是埃利怀中抱着的东西。
那不是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存在”。
一个大约五六岁孩童大小的、由纯粹到极致的惨白色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五官,没有毛发,没有衣物,通体如同最纯净的白玉雕琢,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白光。它的形态并不完全稳定,边缘的光晕如同呼吸般微微波动、流淌,仿佛介于实体与能量之间。它就那样安静地蜷缩在埃利那半晶体化的臂弯里,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然而,从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零度意识深处的神经裂隙疯狂预警,让乌鲁鲁这样身经百战的战士都感到了源自骨髓的寒意!
纯净!绝对的纯净!但在这纯净之下,却是一种……非人的、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不含任何生命情感与意志波动的……空白!一种比“钟摆”的冰冷秩序更本质、更接近“无”的……存在!
“归零……之子……”零度意识深处,麦小雯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意志碎片,传递出最后的、带着极致恐惧的信息,“‘伤口’……诞生的……纯白……新的……‘钟摆’……雏形……”
归零之子?!宇宙伤口在“钟摆”湮灭、规则对冲后,自行诞生的……新的“疤痕”实体?!一个更纯净、更接近“无”的……格式化程序?!
埃利抱着那个纯白的人形轮廓,停在了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他那半人半晶体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只惨白的左眼冰冷地扫过零度,又落在乌鲁鲁指向他的枪口上。他仅存的、属于人类的右眼,瞳孔深处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痛苦、麻木、一种被强行扭曲的忠诚,以及……一丝深藏的、如同溺水者般的绝望。
“零度……”埃利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带着明显的电子合成杂音,仿佛他的声带也受到了侵蚀。“你……完成了……任务……‘钟摆’……己归零……”
任务?零度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现在……”埃利那只惨白的左眼,冰冷地锁定在零度身上,如同扫描一件物品。“‘源点’的钥匙……‘第七代码’的容器……”
“你该……履行……最后的……职责……”
“成为……‘纯白之子’的……**新容器**。”
“让‘归零’……得以……延续。”
埃利那只属于人类的右手,缓缓抬起。手臂上惨白色的能量结晶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他的掌心,对准了瘫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零度。
“为了……绝对的……宁静……”
冰冷的宣告,带着终结一切的绝望,在死寂的安全屋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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