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尘土灌进车窗,向宇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涣散的目光在志伟脸上艰难聚焦。当他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栽进志伟怀里时,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了半分。
"昊哥!"志伟的声音带着轻颤。他从未见过向宇昊这样——向来挺首的脊背此刻软绵绵地塌着,滚烫的额头抵在他肩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辛辣。
达猛的车尾灯在黑暗中划出猩红的弧线,引擎的轰鸣声里,志伟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
向宇昊的手指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剧烈抖动却几乎没有任何力量。"酒里...可能有东西..."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我...动不了..."
志伟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半抱半拖地把人挪到路边,向宇昊的膝盖刚触到地面就剧烈地痉挛起来。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干呕,混杂着血丝的胃液从鼻腔和口腔同时喷涌而出。他修长的脖颈绷出脆弱的弧度,喉间不断发出呛咳的呜咽。
辛辣酸腐的液体溅在碎石上,在月光下泛着刺目的猩红。
"坚持住..."志伟的声音发颤,他飞快扯下自己的外套垫高向宇昊的头部。
当第三口染红的呕吐物涌出来时,向宇昊终于脱力地倒在他身上,冷汗浸透的衬衫贴在单薄的背上,能看清每一节凸起的脊椎。
矿泉水浇湿的毛巾刚刚触到他的嘴角,瞬间晕开了夺目的红。志伟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东西,却听见向宇昊气若游丝的声音:"匕首..."
寒光闪过时志伟的惊叫卡在了喉咙里。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向宇昊苍白的左臂,鲜血顺着紧绷的小臂滴落,在尘土里砸出深色的圆点。
向宇昊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被血染红的嘴唇微微开合:"去医院...我得清醒..."
月光下,那道狰狞的伤口像咧开的嘴。志伟手忙脚乱地撕开T恤,却看见向宇昊染血的手指死死按进伤口,用力到指节发白。鲜血从指缝间渗出,顺着颤抖的手腕流进袖口。
"你疯了——"志伟的哽咽堵在胸口。后视镜里,向宇昊蜷缩在后座,苍白的脸上溅着血点。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压抑的闷哼,染血的指甲在真皮座椅上抓出数道狰狞的痕迹。
急转弯时,志伟在后视镜里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向宇昊弓起的身子重重撞在前排座椅,嘴里瞬时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血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而那人还在用苍白的手指死死按着左臂的伤口,仿佛那是维系清醒的最后绳索。
"撑住...就快到了..."志伟踩油门的腿在发抖。
月光透过血染的地面,反射在向宇昊脸上投下破碎的光斑。他的瞳孔己经开始扩散,却还在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划着什么。志伟在泪眼模糊中看清那是个歪歪扭扭的"月"字,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像一道未完成的叹息。
救护车的蓝光在急诊大厅外闪烁,刺耳的鸣笛声划破深夜的寂静。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冲进医院时,向宇昊苍白的手指无力地垂落在担架边缘,指尖还凝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睫毛在惨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青灰的阴影,唇边残留的血沫己经氧化成暗红色。
"让一让!紧急抢救!"
杜明和三名缉毒警察焦灼的隐藏在挂号处的阴影里,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墙面上抓挠,留下几道泛白的指痕。这位五十出头的老刑警眼睛布满血丝,目光死死锁定在抢救室的方向。
志伟踉跄着跟在担架旁,染血的T恤黏在后背,勾勒出结实的肩胛骨形状。他声音嘶得不成调:"他的胃部大出血,左手臂有刀伤,酒里可能被掺了特殊成分——"话没说完就上气不接下去的剧烈咳嗽起来。
抢救室的不锈钢门刚合上一半,一道纤细的身影就迫不及待扑了过来。许月言松散的发丝黏在泪湿的脸上,白大褂下摆被奔跑的风掀起。她伸手抓住移动病床的栏杆,指甲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哥..."
这个单音节的称呼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轻得几乎听不见。向宇昊在混沌中闻到了那缕熟悉的茉莉花香,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眼皮却像灌了铅,只有右手食指微微颤动着。
许月言立刻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时才发现他的指尖冰凉得可怕,指甲泛着缺氧的青紫色。
"你怎么样?"她声音抖得厉害,目光扫过他惨白的唇色和青黑的眼窝。监护仪上的数字跳动着危险的红色,心率120,血压80/50,血氧92%。
向宇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唇间溢出一丝气音。许月言立刻俯身,耳朵几乎贴到他唇边,却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月...任..."他嘴角又渗出一丝鲜血,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雪白的枕套上。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许月言看到护士剪开向宇昊染血的衬衫,露出腹部大片淤青,有些己经转为暗紫色。他的肋骨轮廓清晰可见,胃部区域有明显的凹陷。
当医护人员翻动他身体时,一行泪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手术台的不锈钢边缘,好似发出"嗒"的一声。
"血压持续下降!"
"准备输血!"
"准备胃镜止血!"
此起彼伏的医疗指令,将许月言拉回现实。她被迫松开了手,看着向宇昊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颤动了一下,最终无力地垂落。那一瞬间,她错觉自己的心脏也被生生剜走了一块,胸口空荡荡地疼。
"立刻验血,怀疑有害物质中毒!"许月言听到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
无影灯刺眼的白光下,手术器械碰撞的金属声格外清脆。
许月言看着向宇昊毫无生气的躺在手术台上,她曾经数不清多少次站在这里,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里的冰冷。
"出血量大,药物止血和内镜热熔固术都无法彻底止血。"消化科王主任开始准备微创介入手术。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许月言看着护士更换了新的血袋,鲜红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管路流进向宇昊的身体。
她的视线模糊了,心脏被揪的生疼。她轻抚着肚子: "宝宝,爸爸一定会没事"。
“血止住了。”王主任松了口气,回头朝她点了下头。
"许医生..."护士递来化验单时,目光在她和病人之间来回游移。许月言机械地接过文件夹,强迫自己用专业眼光扫过那些指标。谷丙转氨酶偏高、白细胞激增、血红蛋白持续下降...她的视线在毒理筛查结果上凝固——阴性。
没有甲基苯丙胺,没有常见毒物,只有过量的酒精和胃酸腐蚀的痕迹。
她终于深深松了口气。
手术灯下,局麻状态的向宇昊微微睁开了眼。他的瞳孔涣散失焦,却在听到许月言脚步声时,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在血污下触到不正常的潮热。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却不停地发抖,像一片在寒风中战栗的落叶。
"没有其他成分。"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语,嘴唇几乎碰到他冰凉的耳垂,"出血点微创手术才止住,但你的胃溃疡..."喉间的哽咽让她不得不停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必须尽快做切除手术。"
向宇昊的头艰难的向她的方向偏了偏。干燥的唇擦过她脸颊时,许月言立刻会意。她将掌心贴在他心口,隔着监护电极片感受他微弱的心跳。
"等任务结束...我们回家再做手术。"她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同时用拇指轻轻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她看到他眼尾浮现细小的纹路——那是他想笑又力不从心的证明。他右手动了动,食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擦,这是他的"暗号",他懂她的担心。
正如她更懂他,他一定要先完成任务,一定要先带她平安回家。
当镇静剂终于推入静脉时,向宇昊的手指在她掌心最后蜷缩了一下。许月言看着监护仪上的波形逐渐平稳,这才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前襟己经被他的血染成粉红色,像一朵盛开的蔷薇。
她轻轻将他的手放回被单下,指尖最后掠过他左臂上那道新鲜的刀伤——伤口边缘整齐,深达肌层,明显是刻意为之。虽然己经缝合处理过,白色的纱布下仍然隐隐扩散出一片红晕。
许月言咬住下唇,她太了解他了。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竟然用这么决绝的方式划伤自己,他一定是不舍得让自己再一次面对他的生死未卜。
消毒水的气味中,向宇昊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感觉到许月言的手指正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困倦的孩子。她的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让他紧绷的神经一点点舒展开来。
"睡吧..."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语,声音柔软得如同羽毛落在掌心。向宇昊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这香气让他想起每个清晨她在拥抱中醒来的模样。
监护仪的滴答声渐渐变得遥远。许月言的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为他遮挡住刺眼的灯光。她的掌心柔软而温暖,像是为他撑起一片宁静的夜空。向宇昊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那些疼痛、危险和算计都在这温柔的守护中渐渐远去。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许月言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落进他心里,"和宝宝一起。"
恍惚间,向宇昊感觉到她将他的手轻轻放在一个微微隆起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跳动,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满希望的律动。这个认知让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安心的笑意,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许月言轻哼着那首他们都喜欢的摇篮曲,她看着向宇昊的睫毛终于不再颤抖,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完全放松下来。
这一刻,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化作了岁月静好。许月言轻轻握住向宇昊的手,十指相扣,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温暖与力量都传递给他。她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们会一起迎接新的黎明。但现在,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在这个有她守护的夜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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