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柳书院顶层的晨光被智能窗帘过滤成柔和的米白色。
张秀兰在足有半个老房子大的厨房里来回踱步,不锈钢冰箱门上倒映着她攥紧围裙的身影。
“牛肉馅饼…三鲜饺子…芝麻酱…”她念叨着拉开冷藏室,保鲜盒堆得像防洪沙袋。
林天倚着中岛台喝豆浆,纳米护腕在袖口下微微发烫——战衣正在消化昨夜修复肌肉的代谢废物,体温比常人高出半度。
“妈。”他按住母亲又要开烤箱的手,“科考船有厨师。”
“西餐哪有热乎气儿!”张秀兰拍开儿子的手,突然掀开他T恤下摆。翼装飞行留下的淤青己淡成浅黄,像片将散的云。
林建国在客厅擦拭那辆仰望U8的车钥匙,金属挂件磕碰着新中式茶几的乌木桌面。“这次去哪片海?”他状似随意地问,指纹却在钥匙表面摁出汗渍。
“太平洋常规采样。”林天咽下最后一口豆浆。海沟任务倒计时在视网膜角落跳动: [ 12:04:22 ]
电梯门“叮”地滑开。
林小雨背着鲨鱼造型书包冲进来,潜水镜歪扣在头顶:“哥!我的贝壳罐子!”她将星空玻璃罐塞进林天背包,螺壳碰撞声清脆,“要最黑的海底那种!带鬼脸的!”
张秀兰终于爆发:“什么鬼脸!晦气!”她扯下女儿潜水镜,又慌慌张张往儿子背包塞进一包桃木小剑,“带着辟邪…”
车载导航设定“江城深潜装备中心”时,林天在后视镜看见父亲站在小区门口。后仰的姿势像在检查楼体瓷砖,目光却焊在渐远的车尾灯上。
“深蓝号”科考船像头沉睡的钢铁巨兽泊在黄昏的港口。
林天登船时,一个穿荧光橙救生衣的娇小身影正抱着平板电脑撞上船舷。
“痛!”苏茜揉着撞红的鼻尖,马尾辫散开几缕黏在汗湿的额头,“您就是林天先生?我是苏茜,赵教授的深海生态组实习生!”
她手忙脚乱地摸证件,平板电脑“噗通”滑进甲板积水里。
林天捞起平板,屏幕裂痕间闪烁着管水母的3D模型:“带电变种?”
“啊!您知道幽灵管水母?”苏茜眼睛倏地亮起来,鼻尖还红着就开始比划,“它们的共生菌能电解海水!单条触须放电12伏,但群体捕猎时电流能叠加到220伏!”
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听说您要无防护下潜?千万别碰发蓝光的区域,那是它们的充电站!”
海风卷来咸腥的水汽。林天望向墨蓝色的海平面:“800米有什么?”
“地狱绘图板!”苏茜在裂屏上划出剖面图,“100米是临界点,这里阳光彻底消失,压强相当于每平方厘米扛十公斤哑铃!”
她指尖点向200米深度线,“到这里肺会压缩成橘子大小,氮醉像喝了一桶烈酒——但最恐怖的是热液喷口!”
平板切换成火山喷发般的动态图景:“海底烟囱喷出的热水超400度,和4℃的海水碰撞形成‘沸腾冰’效应。”
她突然抓住林天袖口,“去年有台探测器被喷流卷进去,钛合金骨架扭成了麻花!”
林天袖中的纳米护腕微微发烫。苏茜浑然不觉地继续下划,屏幕停在300米深度:“这层是‘死亡雪原’。”
画面里漂浮着惨白的絮状物,“深海雪,其实是动物尸体碎屑和排泄物。巨型樽海鞘群像吸尘器过滤这些‘雪’,而您要穿过它们稠密的黏液网——”
警报声骤然撕裂暮色!主控室传来赵教授的怒吼:“声呐阵列失效!有东西在啃电缆!”
苏茜脸色煞白地扑向船舷。漆黑的海面下,数条幽蓝光带正蛇行缠绕着船底的声呐拖缆,蓝光随着啃噬节奏明灭,如同呼吸。
“管水母群…”她声音发颤,“它们在吃绝缘层!”
林天解开外套纽扣。纳米护腕感应到危机,深蓝色纹路在皮肤下蔓延。
“等等!”苏茜拽住他手臂,“带电状态不能碰金属船体!会形成回路…”
话未说完,林天己翻过栏杆纵身跃下!
“不——”苏茜的尖叫卡在喉咙。预想中的电击爆响并未发生,林天落水的刹那,海面爆开一团诡异的幽蓝电网,缠绕电缆的管水母如遭重击,瞬间僵首脱落!
林天浮出水面时,纳米战衣表面游走着细碎电弧。他抓住悬梯攀回甲板,湿发滴落的水珠在甲板积成小洼。
“您…没触电?”苏茜盯着他毫发无损的手。
“橡胶底靴子。”林天拧着衣角。纳米纤维正将海水分解成氢氧离子排出,蒸汽在暮色中升腾。
赵教授冲过来时,林天己走向船舱:“换石墨烯电缆。生物电会诱蚀金属。”
苏茜呆立原地,平板电脑裂痕间还定格着管水母放电原理图。她弯腰捡起甲板上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残骸——管水母的放电体,中央有个被高温熔穿的圆孔。
子夜时分,林天在底舱测试战衣压力阀。
当模拟水压飙升至200米深度值时,观察窗外的苏茜突然敲响玻璃。她举起写字板,上面是潦草的公式:
您体表电阻值异常!
正常人体5000Ω,您刚才入水时低于100Ω!
林天关闭压力阀。纳米战衣的神经接驳系统在视网膜投射警告:「暴露风险激增」
“赵教授说可能是体脂率原因…”苏茜的声音通过通话器传来,带着电子杂音,“但低电阻意味着更易遭电击,除非…”
她突然贴近观察窗,鼻尖压得扁平,“您体内有生物稳压器?”
林天打开舱门,海水从密封槽汩汩排出。“好奇害死猫,博士。”
“是实习生!”苏茜追着他穿过嗡嗡作响的轮机舱,“如果存在生物电调控器官,管水母的共生菌或许能…”
“苏茜。”赵教授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声呐修好了,来分析新数据。”
女孩懊恼地跺脚跑开。林天回到舱室,从装备箱底层抽出父亲给的匕首。钛合金刃面映出他眼底的冷光——苏茜的敏锐远超预期。
「生物电流震慑功能泄露风险:37%」
系统光幕在匕首寒光上浮动。
他划开手机,最后一条是林小雨发的语音:“哥,游泳池放好水啦!等你回来比赛憋气!”背景音里有张秀兰的喊声:“…醋在第三个橱柜!”
窗外,漆黑的海面开始翻涌苍白的浪沫。暴风雨正在集结。
林天将匕首插回刀鞘。深海任务的倒计时在视网膜角落亮起猩红数字:
[ 47:59: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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