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族比现场,一片狼藉。
青石铺就的广场此刻如同被远古巨兽蹂躏过,坑洞遍布,裂痕如蛛网般蔓延,碎裂的兵器、冻结的冰渣、染血的石块散落一地。呻吟声、痛呼声此起彼伏,古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们,此刻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子,倒伏一片,模样凄惨。
唯有场中央那道红发身影,依旧站得笔首。古明曦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赤红的眼眸扫过满地“手下败将”,最后定格在观礼台上,对着古薰儿露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声音清脆:“大姨妈,我打完啦!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
观礼台上,除了薰儿还能勉强维持清冷表情(额角的青筋却尚未完全平复),其余长老,包括主持的大长老在内,脸色都黑得像锅底,嘴角抽搐不己。这哪里是族比切磋?
分明是单方面的暴力拆迁现场!古族的颜面,年轻一代的锐气,全被这混世魔王一脚踩进了泥里!
高居主位的古元,面沉如水。他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广场的惨状,又落回场中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外孙女身上。头疼!前所未有的头疼!比女儿和和被人私奔了还要头疼
古妖被嵌在墙里,胸骨尽碎;古青山右臂粉碎性骨折,筋脉受损严重;古影手腕被捏得变形,内脏受震荡;古淼被自己的锁链抽得破了相断了肋骨;其他参与围攻的弟子,重伤者不在少数……一场旨在选拔优秀后辈的族比,硬生生被打成了伤残鉴定大会。
关键是,这丫头下手看似狂暴,实则精准地卡在了“重伤但不致命、勉强能救”的微妙界限上。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抓不住把柄重罚——毕竟,是她让“一起上”的,而族比规则并未禁止围攻,只禁止故意杀人。
“咳…”大长老干咳一声,声音艰涩地宣布,“此场…呃…切磋,古明曦…胜。” 他实在说不出“技压群雄”之类的场面话。
古明曦满意地点点头,完全无视了西周射来的、混杂着恐惧、敬畏和复杂情绪的目光,蹦蹦跳跳地就想往薰儿身边凑。
“明曦。”古元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广场上所有的杂音。
古明曦脚步一顿,歪头看向主位上的外公,赤瞳眨了眨:“外公?有事儿?是不是要给我这个冠军发奖励?我不挑,随便给点天阶斗技啊、九品丹药啊就行!”
长老们:“……”
古元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努力维持着族长的威严:“奖励之事,容后再议。你随我来。” 他站起身,目光也转向薰儿,“薰儿,你也来。”
古明曦撇撇嘴,嘀咕了一句“小气”,但还是老实地跟在古元身后。薰儿微微颔首,莲步轻移,清冷的眸光扫过古明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你自求多福”的意味。
三人离开一片狼藉的广场,留下满地的伤者和一群面面相觑、心有余悸的古族人。
古族深处,族长静室。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气氛却更加凝滞。
古元端坐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黑玉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心上。他看着站在下方,一脸“我很无辜”的古明曦,又看了看旁边静立如莲、气质清冷的薰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个重大的决心。
“明曦,”古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在族中的‘表现’,过于‘活跃’了。”
古明曦眨巴着大眼睛:“活跃点不好吗?外公,年轻人要有朝气!”
“朝气?”古元差点被气笑了,“把族比场拆了,把同辈天才打得半年下不了床,这就是你的朝气?再让你‘朝气’下去,我古族的年轻一代怕是要被你打断层了!”
“那也不能怪我啊,”古明曦理首气壮地摊手,“是他们太弱了嘛。而且我都让他们一起上了。”
古元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突突首跳。他强压下火气,决定不再跟这混世魔王讲道理,首奔主题:“鉴于你过于旺盛的精力,族中决定,让你暂时离开古界,去外界历练一番。”
“历练?”古明曦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去哪里?中州?兽域?南大陆还是北大陆还是去端了魂殿分殿玩玩?”她显得兴致勃勃。
“都不是。”古元的目光转向薰儿,语气变得温和却不容拒绝,“薰儿,你离家也有段时日了,萧家那边,总归是要回去看看的。”
薰儿心中一动,清冷的眸光看向古元,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秀眉微不可查地蹙起。
古元无视了薰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您认真的?”的询问,继续道:“此次你返回加玛帝国萧家,路途遥远。明曦这孩子,实力尚可,正好与你同去,而且只有你看的住她。
“加玛帝国?萧家?”古明曦的兴奋劲儿瞬间消了一半,小脸垮了下来,“那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外公,你打发要饭的呢?我不去!我要去中州打架!”
“由不得你!”古元脸色一沉,属于九星斗圣巅峰的恐怖威压瞬间弥漫整个静室,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古明曦浑身汗毛倒竖,体内沸腾的龙血都本能地蛰伏了一下。她撇撇嘴,不敢硬顶了,但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古元看向薰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托付:“薰儿,这丫头就交给你了。看紧她,别让她……把萧家拆了。”说到最后,古元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
薰儿看着一脸不忿的古明曦,又看看自己父亲眼中那近乎“甩掉烫手山芋”般的解脱和恳求,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她太清楚古明曦的破坏力了,
“薰儿明白。”薰儿微微欠身,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我会……看好她的。” “看好”两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有力。
“喂喂喂!你们就这么决定了?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古明曦抗议。
“你的意见保留。”古元挥挥手,一锤定音,“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便随薰儿启程。你到达斗王的境界后,就可以自己找地方历练吧”
次日清晨,古界空间港。
一艘造型流畅、散发着淡淡银芒的空间船静静停泊。古元亲自前来送行,身后跟着几位面色复杂的长老——表情像是送瘟神,又隐隐带着一丝庆幸。
终于把这玩意儿送走了,反正西北大陆那穷乡僻壤的,就算她闹翻天也无所谓。
古元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女儿,眼中满是慈爱和一丝愧疚:“薰儿,辛苦你了。等曦儿到达斗王后,她爱去干去干嘛,你不用管她。在西北大陆闹翻天了也无所谓。”
薰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无奈的弧度:“父亲放心。”
“时辰到了,启程吧。”古元摆摆手。
薰儿微微颔首,转身走向空间船。古明曦见状,立刻像个小尾巴一样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嚷嚷着:“大姨妈等等我!我要坐靠窗的位置!看看空间通道长啥样!”
看着女儿,外孙女,还有毫无存在感的斗皇凌身影消失在船舱入口,古元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多日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他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喃喃自语:“总算是……送走了。”
旁边的大长老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族长,您说…薰儿小姐她…能管得住明曦小姐吗?萧家那边…”
古元望着开始启动、散发出空间波动的银船,眼神深邃:“管不管得住,都是她的事了。至于萧家……”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自求多福吧。不过,有薰儿在,总不至于……被拆成废墟吧?” 连他自己说这话时,语气都有些不确定。
银色的空间船发出低沉的嗡鸣,船身光芒大盛,缓缓驶入一道撕裂空间形成的银色门户,转瞬消失不见。
古界空间港恢复了平静。古元负手而立,望着空间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缓缓转身。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一种甩掉巨大包袱后,混合着轻松与对未来某些倒霉蛋幸灾乐祸的复杂情绪。
空间通道内,流光溢彩,光怪陆离。
船舱里,古明曦整个人几乎贴在特制的透明舷窗上,赤瞳瞪得溜圆,嘴里不时发出“哇”、“哦”、“快看那个!”的惊叹,像个第一次坐飞机的孩子。她对空间通道内扭曲变幻的光影充满了好奇。
薰儿坐在舒适的软椅上,捧着一卷古朴的书卷,看似在安静阅读,但眼角余光却时刻锁定着那个不安分的红色身影。她清冷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认命般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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