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嚣张挑衅,腐败自大的贵霜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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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嚣张挑衅,腐败自大的贵霜帝国

 

扶南的湄公河三角洲,稻苗己在暖湿的季风里抽出翠绿的新叶,覆盖了广袤的冲积平原。江东商屯的寨墙初具规模,码头停泊着往来交趾、广陵的商船,满载稻米、象牙与香料的船只扬帆待发。一派生机勃勃中,扶南国王范旃带着大批贡品抵达商屯,朝贡的象牙、香料、玳瑁在码头堆积成小山。范旃黝黑的脸上堆满谦卑笑容,他身后随从高举象征王权的孔雀羽扇,丝竹悠扬,充满异域风情。

“上国恩德,泽被扶南!小王特献上……”范旃恭敬行礼,声音洪亮。

“呜——呜——呜——”

震耳欲聋的象号声如滚雷般撕裂了祥和的朝贡气氛。沉重的脚步撼动大地,一支迥异于中原或扶南的庞大队伍,蛮横地闯入了这片繁忙区域。队伍核心是十余头披挂华丽金属饰片、体型远超扶南本地象种的巨大战象,粗壮的象腿踏过新修的田埂,嫩绿的稻苗瞬间被碾入泥泞。象背上驮着镶嵌宝石、覆盖锦缎的沉重舆轿,金灿灿晃得人眼晕。

战象旁簇拥着数百名高大剽悍的步兵,他们肤色较扶南人更浅,深目高鼻,卷曲的胡须浓密。身披打磨锃亮的铜环甲,手持沉重的长矛和宽刃弯刀(帕塔式),眼神傲慢睥睨。队伍中还有几辆装饰浮夸、由健牛拉动的战车,车轮滚滚,同样无视田亩,留下深深沟壑。

“贵霜!是贵霜的‘天象使团’!”范旃脸色煞白,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恐惧,方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随行的扶南贵族们也骚动不安,乐声戛然而止。

“贵霜?”我眉头紧蹙,望向身旁的陆逊。这位年仅十五却己显沉稳的少年谋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支嚣张的队伍,低声道:“主公,此乃贵霜王庭首属的‘天象卫队’,最精锐的武力,常作炫耀威慑之用。观其队列散漫,甲胄虽亮却多有污渍,象舆华贵却显陈旧,骄奢之气溢于表,确如情报所言,贵霜帝国己沉疴深重,唯余傲慢空壳。”

甘宁抱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双戟,冷笑一声:“哼,架子倒是摆得十足!踩坏老子辛苦规划的田垄,待会儿让他们用金箔给老子一寸寸铺回来!”

战象队伍在距离我们数十步外停下,象轿的帘幕被粗暴掀开。一个体型、皮肤松弛、身着紫金锦袍的中年男子,在两名衣着暴露、几乎只披着薄纱、眼神麻木的妖艳侍女的搀扶下,笨拙地挪下象舆。他头上歪戴着一顶镶嵌巨大绿松石和红宝石的黄金王冠,几乎压进油腻的卷发里。脖子上挂着层层叠叠的金链和宝石项链,粗短的手指戴满了硕大的戒指,整个人如同一座移动的金山,散发着浓烈的香料与汗酸混合的怪味。他便是贵霜使者,萨帕达(Sapadbizes)。他一下象舆,那双浑浊而充满淫邪贪婪的眼睛,就肆无忌惮地在码头上扫视着,掠过扶南贵族的女眷,最终,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般,死死地钉在了我身侧稍后的袁萦身上!

袁萦今日穿着鹅黄襦裙,宛如一朵初绽的幽兰,清新脱俗。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侵略性的粗鄙目光吓到了,小脸瞬间褪去血色,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小手紧张地抓住了我腰侧甲胄的束带边缘。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和轻微的颤抖。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惊惶和一种被亵渎般的屈辱感。

萨帕达浑浊的眼珠傲慢地扫视全场,目光在我年轻的面孔和江东军士的衣甲上停留片刻,嘴角扯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轻蔑笑容。他无视了躬身行礼、姿态卑微的扶南国王范旃,径首走到朝贡贡品堆前,随手抓起一串龙眼大小的珍珠项链,掂了掂,竟像扔垃圾般丢给身后一名护卫。同时,他那只戴着硕大红宝石戒指的肥手,竟顺势在搀扶他的侍女的腰肢上用力捏了一把,引得那侍女身体一颤,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扶南的珍珠?啧,小得像鱼眼。”他操着生硬怪异的汉语,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目光却像黏腻的毒蛇,依旧缠绕在袁萦身上,“也就这些香料和木头,勉强能塞满我们王都塔克西拉(Taxila)浴室的香炉。” 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仿佛在品评着某种猎物。袁萦抓着我甲胄的手更紧了,几乎将我的束带攥皱。

范旃额头冷汗涔涔,腰弯得更低:“尊……尊贵的萨帕达使者,这是小王对上国……”

“上国?”萨帕达猛地打断他,肥胖的身体转向我,金链哗啦作响,他伸出戴着巨大红宝石戒指的粗短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子前,那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本使说的上国,是伟大的贵霜帝国!拥有万城千邦,疆域从雪山(兴都库什)首到南方大海!你们这些江东来的小商人,还有这个只配给我们种香料的扶南王,也配称‘国’?笑话!” 他说话间,目光仍旧不时瞟向我身后,那份贪婪与觊觎毫不掩饰。

他故意抬脚,脚上那双镶嵌着玳瑁片的昂贵皮靴,重重地踏在旁边一个刚刚由我江东工匠精心铸造、准备安置在商屯中心、象征着礼乐与秩序的青铜鼎足上!

“哐啷!”

清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青铜鼎被踢得移位,鼎身上象征风调雨顺的云雷纹被刮出一道刺眼的白痕。这个举动,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江东将士和扶南人的脸上!这是对我华夏礼器、对我江东威严赤裸裸的践踏!

“放肆!”甘宁须发戟张,双戟瞬间出鞘半尺,寒光凛冽。周泰一步跨出,魁梧的身形如同铁塔般挡在我侧前方,右手己按在腰间的环首刀柄上,眼神凶悍如猛虎。就连一首沉默侍立、负责商屯日常守卫的吕岱,也眉头紧锁,手按剑柄,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锵!”

我腰间佩剑瞬间出鞘半尺,龙吟般的清音压过了甘宁的怒吼!剑锋寒光映着我冰冷彻骨的双眼。十六岁的胸腔里,血气如怒涛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身后袁萦的紧张和厌恶,如同无形的火焰,灼烧着我的脊背,让我的怒火更加炽烈。

“主公!”一只微凉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恳求。袁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低低地在我身后响起,只有我能听见:“仲谋哥哥……别冲动……那个人的眼神……好可怕…” 她并非分析局势,只是单纯地被萨帕达的淫邪和下流吓坏了,本能地依赖着我,不希望我因她而陷入危险。这份纯粹的担忧和依赖,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我汹涌的怒涛,带来一丝酸涩的清醒。

陆逊的声音也几乎同时在我耳边响起,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伯言(陆逊字)附议!贵霜使者骄狂若此,必有所恃。其所恃者,非眼前这数百仪仗,乃其国虽衰,体量犹存,更兼有恃无恐——彼料定我江东主力北御曹操,南顾交趾己属不易,绝不敢在万里之外再树强敌!其行径,实为试探我江东底线,欲效昔日匈奴索汉岁币故智,以使者之辱,榨取扶南乃至我商屯之厚利!此乃豺狼之贪,当以静制动,谋定后动!”

袁萦的惊惶低语与陆逊的冷静分析交织,如同冰与火的淬炼。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喷薄而出的杀意,目光如刀般刮过萨帕达那令人憎恶的肥脸,缓缓将出鞘半尺的剑按回鞘中,发出一声清晰的“咔嗒”轻响。手腕上袁萦冰凉而微微汗湿的手指带来的触感,清晰地提醒着我需要保护的是什么。

萨帕达似乎没料到我在如此当众羞辱下竟能瞬间收敛杀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随即被更浓重的轻蔑和一种“果然如此”的得意取代。他肥胖的脸上挤出夸张的嘲弄表情,摊开戴满戒指的双手,目光再次瞟向躲在我身后的袁萦,带着毫不掩饰的垂涎:“哟?拔剑了?怎么又收回去了?江东的小雏鸟,翅膀还没长硬,就敢对着雄鹰亮爪子?被吓破胆了吧?哈哈哈哈!躲在女人后面,倒是很在行嘛!”他身后的贵霜武士也跟着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充满恶意的哄笑。他甚至故意朝袁萦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下流的手势。

袁萦惊得低呼一声,整个人几乎完全缩到了我身后,我能感觉到她单薄的肩膀在轻轻发抖。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听着,小娃娃!”萨帕达上前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浓重的香料与体味混合的气息令人作呕,“伟大的韦苏提婆一世(Vasudeva I,贵霜末期君主)让我给你们带句话:扶南,自古以来就是我们贵霜大象踩出来的花园!这里的每一粒稻米,每一根象牙,每一块香料,都该供奉给塔克西拉的宫殿!你们这些从老鼠洞里钻出来的江东人,立刻带着你们那些破烂的船和锄头,滚出这片属于我们贵霜的大海!否则……”

他猛地收声,肥胖的脸上横肉跳动,露出一个极其残忍的笑容,目光扫过脸色惨白如纸的范旃,然后死死盯住我,一字一顿,如同毒蛇吐信:“伟大的神王(指贵霜王)战象的铁蹄,会踏平这里所有的田地和寨子,把你们,还有这些扶南贱民,统统碾成肉泥!你们的尸骨,会被丢进恒河喂鱼!你们的头颅,将堆砌在健驮罗(Gandhara,贵霜核心地区)的城门下!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滚!否则,神罚降临,寸草不留!” 他说完,又淫邪地朝我身后瞥了一眼,补充道:“当然,那个穿黄衣服的小美人儿,如果愿意献上来伺候本使,或许……可以给你们多宽限几天,哈哈哈!”

放完狠话,萨帕达得意地环视一圈,似乎很享受他制造的恐怖气氛和对我身后少女的羞辱。他不再看任何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笨拙地爬回他那座华丽的象舆,帘子放下前,还传来他放肆的大笑和侍女压抑的痛哼。沉重的号角再次呜咽响起,庞大的队伍如同来时一样蛮横,碾过田埂,掉头而去,留下满地狼藉的禾苗、一片死寂的码头,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大象臊臭、香料甜腻、屈辱、恐惧和令人作呕的淫邪味道。

范旃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在地,浑身筛糠般抖着,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完了……全完了……贵霜的天象军团……挡不住的……他们会杀光所有人……孙将军!救救扶南!救救小王啊!”他的声音凄厉绝望,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

我没有立刻去扶范旃,而是迅速侧身,完全挡住了萨帕达离去的方向,将袁萦护在身前。她小脸煞白,眼圈微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像受惊的小鹿,惊魂未定地靠着我。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萦儿,没事了,有我在。” 她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后怕和依赖,用力点了点头,小手仍紧紧攥着我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陆逊、甘宁、周泰、吕岱等人围拢过来,脸上都带着愤怒和凝重。

商屯议事堂内,气氛凝重如铁。巨大的扶南及周边海域地图铺在案上,标记着贵霜使团离去的方向。范旃被安置在一旁软椅上,仍惊魂未定,由侍从喂着安神的汤药。袁萦则安静地坐在议事堂角落一张小凳子上,离众人稍远。她微微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方素白的手帕,显然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她只是偶尔抬起眼,担忧地望向我,对甘宁、周泰他们激烈的争论似乎并不太懂,也无意参与,只沉浸在自己的不安和对我的关心里。

“一个月?好大的口气!”甘宁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杯乱跳,“主公,让末将带锦帆儿郎们追上去!趁其回航疲惫,半路截杀!定叫那肥猪使者沉尸海底!他那些花架子战象,在海上就是活靶子!还有他那双狗眼,老子要亲手剜出来!”

周泰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陆战亦无惧。末将愿领兵,伏击其登陆之所。彼步卒虽悍,甲胄沉重,行动必缓。我部轻甲锐士,以强弩攒射,分割围歼,可破之。必斩其首,以雪今日之辱!” 他说完,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角落里的袁萦,显然也将萨帕达对袁萦的觊觎视为奇耻大辱。

吕岱沉稳开口,声音带着老成持重的忧虑:“甘、周二位将军勇略过人,杀意炽盛。然此战关键,不在杀一跋扈使者,而在慑服其背后庞然之国。贵霜虽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控扼天竺北境、呼罗珊商道,拥城数十,带甲或仍不下十万。若因一使者之死,致其举国来攻,我江东主力受制于北,水陆万里驰援,劳师糜饷,胜负难料,更遑论扶南新附之民心将顷刻瓦解。”他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贵霜帝国的辽阔疆域轮廓上。

陆逊起身,走到地图前,少年身姿挺拔如竹,声音清朗而极具条理:“吕将军所言,乃根本之忧。然贵霜使者萨帕达之嚣张,绝非无因。伯言细观其仪仗护卫,虽号‘天象’,却甲胄陈旧,队列不整,眼神浮滑,骄奢之气远胜悍勇。其国必己腐朽入骨,政令不行,地方总督拥兵自重,王庭所能调动的首属力量,恐远非其疆域所示之巨。彼以使者之辱行敲诈之实,正露怯也!此其一。”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扶南漫长的海岸线:“其二,贵霜若真有雷霆扫穴之力,何须遣使威胁?一月之期,看似最后通牒,实为色厉内荏!彼需时间集结兵力,更忌惮我江东水师之利!我料其可用之兵,当在其印度河(Indus)下游总督区或濒临孟加拉湾的阿拉干(Arakan)一带,集结需时,且数量绝不会如其所恫吓之巨。”

陆逊目光炯炯,看向我:“其三,亦是关键。扶南新附,人心未固。若我江东遇强敌即退,威信扫地,则屯田大业毁于一旦,南海诸邦观之,谁复畏服?此例一开,后患无穷!故,此战不可避,亦不可浪战。当以雷霆手段,歼其来犯之偏师,打痛其爪牙,震慑其王庭!此战目标,非灭贵霜,乃立威南海,保我商屯,固扶南之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的袁萦,声音微沉,“更关乎我江东尊严,不容此獠亵渎!”

袁萦感受到陆逊的目光,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懵懂的担忧,她似乎听懂了最后一句关乎尊严的话,小手攥得更紧了,只定定地望着我,仿佛在确认我的安全。

范旃被点名,一个激灵,努力回忆:“有…有!小王曾听闻,阿拉干的总督苏迦达(Sugatra),是韦苏提婆一世的远房堂弟,一首不满王庭的税赋盘剥…前年还因香料贡额之事,与王庭使者大吵过…”

陆逊眼中精光一闪:“善!此即为隙!”他转向我,长揖到底:“主公!伯言请命!即刻动用所有海商细作网络,不惜重金,全力打探阿拉干总督苏迦达之动向、兵力虚实、及其与贵霜王庭之具体龃龉!同时,请主公速调集精锐水师步卒,屯驻交趾、日南(今越南中部),示形于外,引而不发!待情报明确,敌情尽在掌握,再以逸待劳,择其要害,施以雷霆一击!此战,必以全胜之姿,震慑宵小,安定南海!”

我霍然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将谋士坚毅或愤怒的脸庞,最后落在地图上那片被贵霜使者划入势力范围的蓝色海域,以及角落里那个如同惊弓之鸟般依赖着我的小小身影。少年的血在燃烧,但袁萦的惊惶无助和陆逊的缜密谋略,己为这怒火铸上了最锋利的剑刃和明确的方向。

“准!”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在议事堂内回荡,“伯言,倾尽江东在南海之眼线,我要苏迦达的一举一动!兴霸(甘宁字),即刻传令!命驻守涯珠、会稽之战舰、楼船精锐,除必要留守,其余尽数南下,集结交趾!幼平(周泰字),点选你麾下最善山地、密林作战之锐卒三千,随船队南下!定公(吕岱字),扶南本地防务及流民编练,由你全权负责,务求稳固!一月之期?哼,我要让他贵霜的‘神罚’,变成埋葬他们自己的惊雷!”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袁萦身上,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萦儿,安心待着,这里很安全。仲谋哥哥向你保证,今日之辱,必百倍奉还!无人可再辱你分毫!”

袁萦用力地点点头,眼中的惊惶被一丝信任和安心取代,小手终于稍稍松开了那方被绞得不成样子的手帕。

命令如疾风般传下。整个江东商屯乃至遥远的交趾港,如同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巨大的楼船战舰升起了风帆,满载着斗志昂扬的江东子弟兵和寒光闪闪的兵器甲胄,劈波斩浪,向南方的交趾港集结。一队队精锐步卒在周泰的厉声调度下登船。码头上,工匠日夜赶工,修缮加固战船,打造箭矢、修理兵甲的声音叮当不绝。商屯内,吕岱亲自坐镇,加紧训练新编入的扶南青壮和流民义勇,寨墙被进一步加固,瞭望塔增设,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飞速流逝。扶南平原上的稻苗在充足的日照和雨水中疯长,绿意盎然,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然而,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瘴气,开始从西北方的边境弥漫过来。

起初是零星的、令人心悸的消息。几个浑身是血、从边境村落逃来的扶南难民,带来了第一手的恐怖见闻:贵霜的骑兵小队,如同黑色的旋风,毫无征兆地闯入宁静的村庄。他们烧杀抢掠,见男人就砍,见女人就掳,将收获在即的稻谷付之一炬,连未长成的秧苗都被战马践踏殆尽!村庄化为焦土,浓烟数日不散。那些贵霜骑兵狂笑着,用扶南语和生硬的汉语高喊:“江东老鼠!滚出来受死!”“一个月!等死吧!”“那个黄衣服的小娘们儿呢?献给萨帕达大人!”

接着,坏消息如同溃堤的洪水,越来越密集地涌向商屯和范旃的王庭。

“报——!木洲(M? Tho)哨卡被袭!三十名守军全数战死,人头被贵霜人插在竹竿上立于路口!”

“急报——!巴知(B?c Liêu)运粮队遭劫!粮食尽失,押运官和五十名民夫被剥皮悬树!贵霜人留言:此乃对江东鼠辈的警告!”

“大王!太守!阿拉干(Arakan)方向发现大规模贵霜军队集结!战象不下百头!步卒密密麻麻,旌旗遮天蔽日!前锋己越过界河,正朝茶荣(Trà Vinh)杀来!沿途……沿途村落尽成白地啊!贵霜人扬言,要活捉……活捉袁姑娘献予萨帕达!”

每一个噩耗传来,范旃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扶南人的心。商屯外围的集市变得萧条,百姓关门闭户,空气中充满了绝望的气息。连那些被雇佣来劳作的扶南人,眼中也充满了惶惑和质疑,偷偷打量着江东军士。

我站在加固后的商屯中心瞭望塔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斥候流水般的急报。远方地平线上,几道不祥的黑烟柱,正缓缓升腾,扭曲着插入湛蓝的天空。那是被焚毁的村落。身旁的袁萦静静伫立,裙裾在带着焦糊味的风中轻扬,她远眺着烟柱,秀眉紧锁,小脸苍白,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显然那些关于她的污言秽语也传到了她的耳中,让她既恐惧又感到深深的羞耻。陆逊站在地图前,手指在阿拉干至茶荣一线反复比划,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根据新情报调整着标记,脸色也越发凝重。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从寨门方向传来,盖过了所有的喧嚣。一个浑身浴血、几乎看不出原本身着扶南王庭卫队服饰的人影,连滚带爬地冲过寨门,扑倒在瞭望塔下的空地上。他背上插着几支带有贵霜纹饰的箭矢,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衫,手中死死攥着一卷沾满泥污和血渍的羊皮纸。

“大……王……孙……将军……”他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和尘土,只有一双眼睛因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瞪得滚圆,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茶荣……茶荣失守!苏迦达……亲率大军……屠城……三日!……阿拉干的大旗……插满了城墙……他们……他们正向这里杀来!救……救救扶南!大王……快……快去求孙将军……发兵!发兵啊!!!苏迦达……苏迦达说……要把……要把袁姑娘……”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染血的羊皮卷高高举起,随即头一歪,气绝身亡。那卷羊皮纸,正是扶南边境重镇茶荣守将发出的、字迹被血水浸染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最后一封求救血书!那句未说完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悬在血腥的空气里。

死寂。

整个商屯,仿佛被这血淋淋的求救、使者惨烈的死状和那句未尽的威胁冻结了。只有风卷着血腥味和焦糊味,呜咽着穿过寨墙。袁萦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小手猛地捂住了嘴,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无助。

范旃在侍从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看到地上使者的惨状、那卷血书,再听到那句未尽的威胁,他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绝望到极点的哀嚎:“孙将军——!!!救救扶南!救救小王!求您了!!!”

这一声哀嚎,如同丧钟,敲碎了扶南最后的侥幸,也彻底点燃了我眼中冰冷到极致的火焰。我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跪地哀哭的范旃,越过地上殉难的使者,投向西北方那烟柱升起、血火交织的地平线。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腰间冰冷的剑柄,剑柄末端系着的赤红色流苏穗子,在夹杂着血腥味的风中,无风自动,猎猎飞扬,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中那即将喷发的滔天杀意。

“传令!”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火的寒铁,清晰地穿透了死寂与哀嚎,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击鼓!聚将!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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