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江上的硝烟与血腥尚未散尽,孙策旗舰的舱室内却弥漫着另一种紧张。孙策斜倚在软榻上,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那双虎目依旧炯炯有神,只是此刻带上了点不同寻常的忧虑。我的随军医官——一位在夷洲理工学院医学院接受过系统培训、深谙无菌操作和伤口处理的年轻医师——己经完成了最紧急的处理:清理了伤口周围的污物,敷上了特制的止血消炎药膏(含有初步提取的植物抗菌成分),并用高压蒸汽消毒过的干净麻布仔细包扎。得益于我随身携带的、从夷洲实验室带来的珍贵“神药”抗生素(盘尼西林粉末),通过温水化开小心灌服,高热和感染的风险被暂时压制住了。
“仲谋,”孙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保持着往日的豪气,“这点小伤,死不了!当年在牛渚,比这重的伤多了去了!”他试图抬手,牵动了伤口,眉头不由得一皱。
“兄长莫动!”我连忙按住他,心中稍安,但忧虑未消,“伤口虽暂时稳住,但那支狼牙重箭箭头深入肩胛骨附近,且有倒钩,军医不敢贸然取出。若不彻底清创,取出残片,后患无穷,恐……”我顿了顿,没说出“恐有性命之忧或残废”的话,但孙策显然明白。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小霸王,此刻竟摸了摸自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肩和脸颊附近(箭簇擦过留下的血痕),露出一丝罕见的、带着点孩子气的担忧:“仲谋,你说……这伤会不会……留疤?破相了可不好,你嫂子她们……”他指的是大乔和小乔。
我哭笑不得,心中却是一暖,兄长终究是兄长,重伤之下还惦记着这个。“兄长放心!我己派人乘最快的蒸汽快船,昼夜不停赶往夷洲!请华佗先生亲来!有他在,定能妙手回春,保你无恙,也尽量不留痕迹!”我笃定地说道。华佗的“外科圣手”之名,加上夷洲新发展的消毒理念和技术,是我最大的信心来源。
孙策这才松了口气,咧嘴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有华佗先生,我就放心了。只是……又要劳烦他老人家奔波了。”言语间对华佗充满了敬重。
消息传回京口新城,整个孙府一片愁云惨雾。母亲吴国太闻讯几欲昏厥,在侍女搀扶下才勉强站稳,日夜焚香祷告。周瑜星夜兼程从庐江赶回,面沉如水,眼中是深深的忧虑与自责。大乔、小乔姐妹更是哭成了泪人,守在府中佛堂,祈求上苍保佑。
几日煎熬后,伴随着一声响亮的汽笛,一艘冒着滚滚黑烟的蒸汽快船冲入京口港。船未停稳,华佗那清癯的身影便在弟子搀扶下,拎着标志性的药箱,步履匆匆地踏上码头。他须发皆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却无半分懈怠。
“吴侯!速带老朽去见孙讨逆将军!”华佗见到迎接的我,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语气不容置疑。
在京口新城临时搭建的、严格按照夷洲理工学院医学院标准设立的“无菌手术室”内,一场紧张的手术正在进行。
手术室经过石灰水泼洒、艾草熏蒸,所有参与人员(华佗、其助手、我的医官)皆用沸水煮过的白布蒙住口鼻,双手经烈酒浸泡。明亮的鲸油灯(无烟)将手术台照得纤毫毕现。
华佗先用我提供的、纯度更高的酒精为孙策伤口周围彻底消毒。看着孙策因剧痛而绷紧的肌肉和额头滚落的汗珠,华佗沉声道:“将军,忍住了!”随即,他手中一把特制的、被火焰烧得通红又在烈酒中急速冷却的锋利小刀,精准地划开了伤口附近的皮肉。动作稳、准、快!他凭借超凡的手感和经验,避开了重要的血管和神经,用精巧的器械探查、剥离,终于将那枚带着倒钩的、己经有些发黑的箭头残片,连同周围一些坏死的组织,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旁边的医官目瞪口呆,对华佗的技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彻底清创后,华佗再次用消毒药水冲洗,敷上特制的、混合了樟脑、冰片及少量提纯磺胺粉末的消炎生肌药膏,重新用无菌布包扎妥当。手术室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当华佗带着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走出来,宣布“箭头己除,清创彻底,将军底子厚实,辅以汤药和‘神药’(抗生素),当无大碍,好生休养即可”时,压抑许久的孙府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母亲吴国太喜极而泣,周瑜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大小乔更是泣不成声,连连向华佗叩谢。
孙策的伤势在华佗的妙手和抗生素的强大作用下,一天天好转,高热退去,人也精神了许多。趁着华佗在京口,我特意设宴款待,并与他深入探讨夷洲医药发展的现状与未来。
席间,华佗放下酒杯,眉头却微微蹙起,既有兴奋,也有深深的忧虑:“吴侯,夷洲医学院及理工学院化学院,在老朽与诸位同僚努力下,遵循您之前指引的方向,确有不少突破!”
他如数家珍:
按您所说之法,从黄花蒿中成功提取得到了‘青蒿素’结晶!此物对治疗疟疾(瘴疠)之奇效,远超前人所有方剂!在交州、夷洲军中试用,救回无数染瘴士卒性命!然,黄花蒿种植、采摘、提纯,耗费人力物力巨大,产量有限,杯水车薪!”
“霉菌培养提纯之法,己初步掌握。所得‘盘尼西林’(青霉素),疗效如神,对金疮、肺痈等恶症有奇效,此次救孙将军,亦是明证!然,此物培养条件苛刻,提纯困难,产量极低,价比黄金!且保存不易,难以远途输送。”
“根据您提供的思路,化学院尝试合成了几种‘磺胺’化合物,对痢疾、伤寒等肠道热症确有疗效。但合成步骤繁琐,所需原料(如苯、氯磺酸等)获取与提纯亦是难题,成本高昂,难以普及。”“还有镇痛的吗啡(从罂粟中提纯)、消毒的碘酊、酒精提纯工艺改进等,皆有进展。”
华佗长叹一声,眼中充满了急切:“吴侯,此等神药,若能量产,活人无数,功莫大焉!然,老朽深感力不从心!此非一人之力,一院之功可成!”
譬如药材(如黄花蒿)的规模化、规范化种植(选种、田间管理)亟需专业指导和大量土地、人力投入。无论是植物提取(青蒿素、吗啡)还是化学合成(磺胺),都需要建立专门的工坊,配备特定的设备(反应釜、蒸馏塔、结晶器、无菌环境等),更需要大量经过专业培训的熟练工匠。提纯工艺是保证药效和安全的关键,但现有技术效率低,损耗大,成本居高不下。许多药物(如青霉素)极不稳定,需要研究稳定的剂型(如冻干粉)和特殊的保存、运输条件(冷藏、避光)。药材种植、收购、加工、制药、质检、仓储、配送、定价、医生培训……环环相扣,错综复杂,非有专设机构统筹管理不可!
“吴侯,”华佗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医药一道,关乎国本民生,绝非悬壶济世之小道!欲使良药惠及万民,非建立一套完备的‘医药工业体系’不可!此体系需汇聚农学、化学、工学、商学乃至管理之才,耗费巨资,非一朝一夕之功,然其利在千秋!老朽恳请吴侯,早做筹谋!”
华佗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我深知医药在现代社会体系中的支柱地位,也清楚其产业化的复杂程度。华佗所面临的困境,正是从实验室突破到工业化生产必须跨越的鸿沟。
“先生所言,字字珠玑,切中要害!”我郑重道,“医药非小道,乃强国安民之重器!此体系之建立,刻不容缓!”
我当即决断:设立“药品总局”:首属吴侯府管辖,统筹管理江东、夷洲、交州所有与医药相关的生产、流通、研发、应用事宜。
“此次春闱,有才俊沈友、盛宪(历史上以才辩、干练著称),其答卷论及工坊管理与货殖流通,见解独到,务实精微。着沈友为药品总局首任局丞(局长)!另擢升理工学院医学院及化学院数名表现优异、通晓实务的学子为佐官。”
令沈友等人,即刻随华佗返回夷洲,深入医学院、化学院及种植试验田,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专项学习与调研。随后,拿出详细的《医药工业体系筹建方略》,沈友等人闻令,既感责任重大,又觉无比振奋。这是新政开辟的又一个至关重要的领域,是他们施展抱负、经世致用的绝佳舞台!
华佗捋着胡须,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而充满希望的笑容:“吴侯雷厉风行,老朽佩服!有此决心,医药普惠万民之日,可期矣!”
孙策的伤情在精心照料下日渐好转,华佗带着沈友等新锐干才,以及沉甸甸的使命,踏上了返回夷洲的航程。病榻上的孙策,看着弟弟为这些“琐事”忙碌的身影,眼中除了欣慰,也多了几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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