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婆婆的帐篷里飘着草药香,老栓子趴在铺着羊皮的木板上,后背上的伤口狰狞得像条蜈蚣。阿古拉正用银针刺他的穴位,额头上渗着细汗——老栓子被抓时受了刑,断了三根肋骨,还中了伊万的,一首高烧不退,说胡话时总喊着“布防图”。
“娘,他说的布防图到底藏在哪?”念磊蹲在旁边,手里攥着块湿布,时不时给老栓子擦脸。小姑娘的眉头皱得像赵磊,自从知道军镇有内鬼,她这几天吃饭都在盯着伙房的人,连送柴火的牧民都被她盘问了三遍。
阿古拉拔出最后一根银针,擦了擦手:“老栓子是条汉子,肯定把图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她瞥了眼帐篷外,赵磊正带着几个老兵检查粮仓,靴底踩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沉实的咯吱声。
这几天军镇的气氛像拉满的弓弦。伊万虽然被抓了,但从他嘴里撬不出半个字,只是冷笑说“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厉害”。赵磊加派了巡逻,连夜里换岗都改成了双人双岗,可越是这样,大家心里越发毛——谁也不知道那个内鬼藏在哪个角落,像条毒蛇似的等着咬一口。
【我赌内鬼是伙房的老王头!上次送馒头时眼神不对劲!】
【别瞎猜!说不定是新来的那几个中原兵!】
【快看小念磊!她又在盯人了!这小眼神绝了!】
光屏上的弹幕吵得像菜市场,念磊却没心思看。她盯着老栓子无意识颤动的手指,突然想起三天前,老栓子给她送过一筐冻梨,说这是阿古拉托他买的。当时她只顾着啃梨,没注意老栓子往柴房的墙缝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现在想来,那动作鬼祟得很。
“娘,我去趟柴房。”念磊站起身,羊皮袄的下摆扫过药罐,带起一阵草药味。
阿古拉挑眉:“去那干嘛?”
“找东西。”念磊眨眨眼,抓起挂在墙上的小弯刀就往外跑,靴底的冰碴子在帐篷门口划了道浅痕。
柴房里堆着半人高的劈柴,都是些干透的红松木,带着股松脂的清香。念磊记得老栓子塞东西的是北墙,那里的柴火堆得最厚。她搬开一捆捆劈柴,冻得发红的小手被木刺扎破了,渗出血珠也顾不上擦。
“找到了!”当最后一捆柴被挪开,墙缝里露出个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还缠着根细麻绳——这绳子是老栓子编的,她认得,去年他还给念磊编过个小马鞭。
念磊刚把油布包拽出来,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吹得她一哆嗦。门口站着个穿灰袄的汉子,是三个月前投奔军镇的中原人,叫刘三,平时总笑眯眯的,还会给孩子们讲故事。
“小丫头片子,在这偷什么呢?”刘三的笑没了,眼神像淬了冰,手里的砍柴刀在昏暗中闪着冷光。
念磊的心猛地一跳,攥紧油布包就往柴堆后面躲:“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刘三一步步逼近,刀背在掌心敲得邦邦响,“老栓子那老东西真是瞎了眼,居然把图交给你这么个小屁孩。”他突然狞笑一声,“实话告诉你,军镇的粮草是我动的手脚,黑风口的巡逻路线是我透露给伊万的,连你娘上次中枪,都是我给洋人指的方向!”
念磊的血瞬间冲到头顶,手里的小弯刀“噌”地出鞘:“是你害了我娘!”
“是又怎么样?”刘三的刀劈了过来,带着股恶风,“拿命来!”
念磊往旁边一滚,躲开刀锋,后背撞在柴堆上,疼得眼前发黑。油布包掉在地上,散开了,露出里面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画着军镇的布防,还有几个打叉的红点——是粮仓和弹药库!
“原来你是王家的狗!”念磊认出地图角落的王字印章,这跟她从伊万马靴里搜出的羊皮纸印章一模一样。
刘三的眼睛红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狼:“没错!我爹就是被赵磊那蠢货害死的!当年若不是他死守边关,我爹也不会死在血狼帮手里!”他的刀劈得更狠,“今天我就要替我爹报仇,让你们全家陪葬!”
念磊边躲边退,手里的弯刀根本不是砍柴刀的对手,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她看着刘三狰狞的脸,突然想起阿古拉教她的——打不过就用脑子,草原的孩子不能硬碰硬。
当刘三的刀再次劈来时,念磊猛地矮身,从他腋下钻过去,抓起地上的油布包就往外冲,嘴里大喊:“抓内鬼啊!刘三是内鬼!”
刘三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滑,气得大吼一声追出去。柴房外的积雪被两人踩得乱七八糟,念磊的棉靴跑丢了一只,光着的脚踩在冰上,疼得像针扎,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赵磊和阿古拉听到喊声,提着刀就冲了过来。看到刘三举着砍柴刀追念磊,赵磊的眼睛瞬间红了,像头被激怒的雄狮:“狗东西!我杀了你!”
刘三见势不妙,转身就往马厩跑,想抢匹马逃跑。可他刚跑到马厩门口,就被阿古拉一箭射穿了膝盖,“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疼得嗷嗷叫。
“爹!娘!布防图!”念磊扑进赵磊怀里,冻得发紫的小手把油布包递过去,上面还沾着她的血。
赵磊接过地图,看着上面的红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念磊及时找到,等伊万的援军一到,军镇恐怕真的要完了。他一脚踹在刘三脸上,把他的门牙都踹掉了:“说!伊万的援军什么时候到?藏在哪?”
刘三吐着血沫子,眼神却很疯狂:“明天!明天一早,沙俄的哥萨克骑兵就会从密道进来!你们等着被屠镇吧!哈哈哈!”
念磊突然想起什么,拽着赵磊的胳膊:“爹!老栓子说的密道,是不是萨满婆婆说的那条废弃的商道?”
赵磊一拍大腿:“对!那条道通着后山的峡谷,当年血狼帮就从那偷袭过!”他转身对阿古拉喊,“你带一半人去堵密道入口,我去审刘三,问出具体时辰!”
“小心点!”阿古拉的红裙在雪地里一闪,己经带着人往后山跑,弓箭在她背上颠出急促的弧度。
赵磊把刘三拖进刑房,念磊也跟了进去,手里还攥着那把沾血的小弯刀。她要亲眼看着这个害了娘、害了老栓子的内鬼付出代价。
刑房里的血腥味混着寒气,冻得人骨头疼。赵磊没动刑,只是把烧红的烙铁放在刘三面前,火苗舔着烙铁,发出滋滋的声响。
“最后问你一遍,哥萨克骑兵什么时候进密道?”赵磊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股让人胆寒的狠劲。
刘三看着烙铁上的红光,身体抖得像筛糠,嘴里却还硬撑:“我不知道!你们杀了我吧!”
念磊突然走到他面前,把刀架在他受伤的膝盖上:“我知道你不是不怕疼,是觉得王家人会给你报仇。”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刘三心里,“可你不知道,昨天柳姑姑的信里说,王家在京城的据点被李将军端了,王丞相的儿子都被砍头了,挂在城楼上呢。”
刘三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你……你骗我!”
“骗没骗你,你自己想。”念磊把刀又往下压了压,“王家人都自身难保了,谁还会管你的死活?你现在说了,还能留条全尸,不然……”她指了指赵磊手里的烙铁,“我爹的手段,你刚才也见识了。”
赵磊赞许地看了闺女一眼——这丫头不光胆子大,脑子也转得快,比他小时候强多了。
刘三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哭着喊:“我说!我说!他们寅时进密道!带着三门火炮!说要把军镇炸平!”
念磊立刻跑出去,把消息告诉守在外面的牧民,让他们赶紧去通知阿古拉。等她回来时,看到赵磊正把烙铁扔进水桶,“滋”的一声,白雾腾起,像条扭曲的蛇。
“爹,我们赢了吗?”念磊仰着脸,睫毛上还沾着从刑房带出来的冰碴子。
赵磊蹲下来,擦掉她脸上的血污:“赢了一半。”他指着窗外的星星,“等把哥萨克骑兵打跑了,才算真的赢了。”
念磊看着那些亮得像碎钻的星星,突然觉得不冷了。她想起阿古拉说的,草原的孩子要像狼崽一样,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亮出爪子。现在,她的爪子虽然还嫩,但己经能划破敌人的喉咙了。
第二天寅时,天还黑得像墨。密道入口的雪地里,阿古拉带着牧民埋伏在雪堆后面,手里的弓箭拉得像满月。念磊也跟着,她的小脸上抹了锅灰,混在老兵中间,不细看根本分不清是大人还是孩子。
远处传来马蹄声,很轻,显然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念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把弓柄都攥湿了。
“来了。”阿古拉的声音压得很低,箭尖对准密道出口的阴影。
第一个哥萨克骑兵刚露头,就被阿古拉一箭射穿了喉咙,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牧民们的箭像雨点似的飞过去,密道出口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但哥萨克骑兵的悍不畏死超出了想象,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手里的马刀在火把下闪着残忍的光。阿古拉的箭很快就用完了,拔出弯刀冲了上去,红裙在刀光里绽开惨烈的花。
念磊也射光了箭袋里的箭,她捡起地上的长枪,学着赵磊教的枪法,朝着一个骑兵的马腿捅过去。黑马吃痛,把骑兵甩了下来,念磊趁机捡起地上的弯刀,劈向他的脖颈——这一刀又快又准,是赵磊昨天刚教她的“断喉斩”。
当赵磊带着援军赶到时,战斗己经接近尾声。他看到阿古拉浑身是血地靠在石头上,怀里还护着个受伤的小牧民;看到念磊站在一片狼藉的雪地里,小脸溅着血,手里的弯刀还在往下滴红,像个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小战神。
“爹!”念磊看到他,眼睛亮了,举着手里的战利品——一顶哥萨克骑兵的毛皮帽子,上面还沾着几根鹰羽。
赵磊走过去,把妻女都搂进怀里。阿古拉的体温很烫,显然是旧伤复发了,却还笑着说:“没给你丢人吧?”
“没丢,比我厉害。”赵磊的声音有点抖,他低头看了眼念磊,突然觉得闺女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护在身后的小丫头了。
【这波太燃了!阿古拉和小念磊杀疯了!】
【三代人齐上阵!这才是草原的脊梁!】
【内鬼伏法!援军被灭!爽!】
光屏上的弹幕刷得像要炸开,赵磊却顾不上看。他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幸存者,突然明白所谓的守护,从来不是一代人的事。是老栓子的舍命相护,是他和阿古拉的浴血奋战,更是念磊这辈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萨满婆婆带着药箱赶来,给阿古拉处理伤口时,发现她怀里还揣着半块冻梨,是昨天从柴房找到的,大概是想等打完仗给念磊吃。念磊啃着冻梨,冰凉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却觉得甜得心里发暖。
赵磊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霜,只要这家人还在,这口甜就不会断。他拔出弯刀,朝着初升的太阳举起,刀身上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宣告——草原的明天,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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