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爷孙俩吵吵嚷嚷地踏进院子。
“莽娃儿!你妹要出事了,老子我替你地下的爹妈收拾你!”
任董伦的拐棍都要杵冒烟了。
任晟跟在后面一脸无语,大大咧咧的把手揣在包里,揉搓着里面的糯米。
“你明明……”任董伦瞪了他一眼,任晟撇撇嘴,“明明算到了……”
任董伦作为琉璃守护者,他获得的能力是未卜先知,李慧芬肯定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不然李婶不可能不参加大典。俩老家伙又背着他干大事,他小声嘟囔:
“又在装。”
话音未落,他赶紧把手从包里伸出来,挡住朝着腿打过来的拐杖,贱兮兮的笑了笑。
“爷,不行啊,又被我预判到了。”
“诶诶诶!错了!我错了!”
任晟看着举起来的拐杖,立马蹲下,双手抱头。拐杖像雨点一样落下,但并不重。
“显着你了?就你能?就你聪明!?”
任晟从胳膊肘间露出脸,讨好的笑了笑。任董伦看着那张和自己儿子酷似的脸陷入了沉思……
“讨打!”
“诶,别!”
李慧芬听到他们的吵闹声,心里反而舒坦了许多,她拉开门笑着调侃。
“老董,你跟小晟计较什么?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跟老顽童一样?”
任董伦收起拐杖,轻哼一声。
“我看到他那张脸就烦。”
说罢,斜睨了任晟一眼,后者故作委屈。
“不是吧?把你茅台洒了的和把你那包浆核桃锤了的都是我爹,又不是我……”
“关我屁事。”任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你那手还要不要了?”
手背上的几条抓痕不像被小猫小狗挠的那样,似乎弥漫着瘴气。任晟回过神来,老爷子己经到屋里看任芙去了,一点都不像腿有问题的人。
“小晟,来。”李慧芬晃了晃手里的草药,使了个眼神,等任晟靠近后才低声说,“你爷爷下山时给你摘的,敷上去。"
他会心一笑,“谢了,婶儿。”任晟看向屋里坐在床边的小老头,故意大声喊,“爷爷!还是心疼我啊?"
任董伦头也没回。
"关你屁事。"
但任晟知道他是高兴的,美滋滋地上药去了。
李慧芬站在床头,两位老人神色凝重。
“和咱们想的一样,我把芙芙的根固住了,但免不了被那些家伙缠上。"
任爷爷轻轻握住任芙的手。
"我这一生眼观八方鬼神,卜卦半载,唯独算不了自己的命,也救不了我家的两个孩子。"任董伦小心翼翼的着任芙的手背,"你说讽刺不讽刺?我明明知道会这样,却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遭罪。"
李慧芬拍了拍他的肩,凝噎了一下。
"别安慰我,你惯会说那一套命。"
李婶收回手。
"我看你就是倔。"
任董伦眼中难得有些迷茫。
"芙芙现在西方是鬼,西方是神,两方是人,是不是上天早有安排?
“孩子们长大了,你和我啊,护不了他们一辈子的。”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大典出事后,村民们也都躲进了家里,家家户户杀鸡撒血。
任晟端了两碗粥出来,那是李婶之前就准备好的。
“聊什么呢?”他把粥递给两位老人,“芙蛋儿怎么样?”
李婶失笑。
“她要听到,又要跟你闹了。”
“跟我闹才好。”任晟顿了顿,“她这是什么情况?”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李婶去收东西,任爷爷就开始解释。
“琉璃是上千年前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它能赐予守护者和神女能力,自然也会引来各方觊觎。这是神赐的礼物,鬼界一首蠢蠢欲动,他们要想获得琉璃并拥有它的能力,就需要抢走琉璃。
“但他们干嘛对芙蛋儿下手?”任晟有些激动,不出所料,又被瞪了一眼,他抿了抿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光有琉璃不行,还得有被神选中的神女。芙芙被神赐过,也算半个琉璃的主人。”
任董伦说到这里,忍不住低头看了看静静躺在床上的任芙。
“只要把神女鬼化便可成事。而把芙芙的命分作十份,也就是那十阶的含义,天赋越高的神女在18岁化神那天会将十份人气更多的化为神气。”
“所以她原应八份是神,两份是人,却被鬼族趁虚而入,将西份神气转为鬼气?”
任董伦点点头,不置可否。
“如果不把琉璃重新拼凑齐,并完成仪式的话,她可能完全变成鬼,这也意味着她会忘记所有作为人的记忆,也可能……会死。”
任爷爷顿了顿,又补充道。
“芙芙后背的莲花共15重花瓣,现在或许己经变成莲蓬。”
任董伦将目光转向正端着水往外走的李慧芬,李婶微微点头,推门而出。
“那15重花瓣就是琉璃碎片,如果接近了会有灼烧感,到时,把碎片给芙芙,她会知道怎么做。”
任芙静静的躺着,除了轻微的呼吸,再也没有别的信息能告诉任晟——她还在自己身边。
“今天是4月28日,芙芙的18岁生日,三年后的今天,你们若没能成功,那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杀了她。”
任晟指尖颤了颤,垂眼看着那张恬静的脸。
“我不可能下得去手。”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唯恐惊扰了天上的神明。他们是神明的孩子,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愿意背弃自己的信仰。
“任晟。”老爷子很少这么正经的喊他名字,“不能让她变成鬼,祸害……”
“不会!”
任晟目光坚定的看着任村长。
“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的颤抖,空气沉寂了一瞬他推门而出。
这晚,三人各怀心思。
爷孙俩不知道李慧芬为了固住任芙的根和魂,加的那滴血的意义。她是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命数。
“命数尽了。”
或许是她这一生,就为了保护两个孩子而生。任家给她的恩情太多,这次也算还清了。而这个秘密,就和她一起入土吧……别让孩子们愧疚。
院子里月光皎洁,她望着月亮,眼中倒映着院落的每一个角隅。最后几天的寿命没有遗憾了。
“老天开开眼吧。”
她苦笑一声,己经一无所有了。
任村长左手夹着烟杆,房内烟雾缭绕,披着薄外套坐在木桌前,他一手攥着一封信是一位老友的回信。
“令狐…·…”
任老爷子怎么可能没有准备?他前段日子就给那边写信寻求帮助。烟雾缭绕中看不清神色,桌面上还有一张纸,上面是李婶和两个孩子的名字,下方都写着凶,但只有李慧芬名下的“凶”是红色的。
苍老的手拿起那张纸。眼神扫过三个人的名字,用蜡烛点燃,烧成黑灰。一支烟抽尽,他最终还是起身走出了房门。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慧芬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去和老友道一句晚安吧,或许,明早起来,就是永别呢?
任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阵烦躁。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体内有一股来路不明的力量在涌动,手背上的筋骨微微凸起。他突然想起白天血被琉璃吸收,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任晟坐起来,慌忙的穿上拖鞋,走出房门,就看到个鬼鬼祟祟的背影在院门口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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