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水滴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寂静。
墨尘的睫毛颤了颤。
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钟乳石垂下的尖端,在微光里泛着冷白的光,像悬在头顶的剑。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是苏清影的丹火味,和林素影幽冥花粉的异香。
“醒了?”苏清影的声音带着惊喜,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潭水,荡起层层涟漪。
墨尘转过头,看到她趴在石台上,手肘边散落着几粒丹药壳,眼底的青黑比溶洞的阴影还重。她的指尖还搭在他的腕脉上,丹火弱得像将熄的烛芯,却固执地跳动着,像在守护最后一点暖意。
“你……”墨尘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按住。丹田处的鸿蒙血脉像沸腾的岩浆,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体内的灵力乱成一团麻,找不到丝毫章法——是强行吸收水怪精魂的后遗症。
“别动。”林素影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冷得像溶洞里的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她正用银针刺入他的穴位,针尖泛着淡淡的黑气,是在帮他疏导紊乱的灵力,“陈长老的古籍里说,你这是‘心劫’,灵力越乱,疼得越狠。”
墨尘顺着她的手看去,她的指尖缠着布条,渗着暗红的血——是昨夜为了稳住他的灵力,又一次用了“以血引毒”的禁术。镇魂藤在她脚边蜷缩着,叶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蔫了的草。
“对不起。”墨尘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苏清影不会耗尽灵力,林素影不会毒伤加重,云曦的肩膀也不会……
“说什么傻话。”苏清影连忙用丹火给他温了口灵泉水,指尖擦过他的唇角,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我们是同伴,不是吗?”
同伴。
这两个字像颗暖石,投进墨尘混沌的心湖。他想起在丙字院的雪夜,苏清影揣着热粥来看他;想起黑风寨的地牢,林素影用毒藤割开锁链;想起迷魂沼泽的浮石上,云曦笑着把最甜的野果塞给他……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己不是孤身一人。
“伴灵花……”他突然想起潭水中央的白色花朵,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林素影按住了肩膀。
“安分点。”她的眼神里带着嗔怪,却在看到他急切的样子时,语气软了些,“花还在,苏清影用丹火给它设了结界,跑不了。”
墨尘这才注意到,潭水表面浮着层金色的光膜,伴灵花在光膜中央静静绽放,花瓣上滚动着露珠,像裹着星光。苏清影的丹火虽弱,却精准地护住了花的灵气,没有一丝外泄。
“血脉觉醒需要伴灵花的根茎,”苏清影从药篓里翻出陈长老留下的古籍,书页上画着复杂的符文,“但古籍说,必须等你灵力稳定,念出‘静心诀’才能采摘,否则会被花里的至阴之气反噬。”
墨尘看着书页上的“静心诀”,字迹娟秀,是苏清影临摹的,旁边还标注着她的注解:“第三句灵力需下沉丹田,第七句需配合丹火引导……”一笔一划,透着她彻夜未眠的认真。
“我试试。”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按照口诀运转灵力。可刚到第三句,丹田处的血脉就猛地暴走,像头失控的野兽,疼得他浑身抽搐,额头撞在石台上,发出“咚”的闷响。
“别试了!”苏清影慌忙按住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的心太乱了,根本静不下来!”
墨尘的视线模糊了。他看到苏清影通红的眼眶,看到林素影紧抿的嘴角,看到云曦躲在溶洞入口,偷偷用袖子擦肩膀的伤……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着他,让他怎么静得下来?
“让我来。”林素影突然站起身,镇魂藤缠上潭边的岩石,藤蔓尖刺划破掌心,将血滴进潭水里。鲜血在水面扩散,竟形成一道诡异的符纹,与伴灵花的气息产生了共鸣,“蚀心阁的‘以血养魂术’,或许能暂时压制花里的阴气。”
“不行!”苏清影和墨尘同时反对,“你的毒伤还没好!”
林素影却没回头,指尖的血珠不断滴落,符纹越来越亮:“要么他现在疼死,要么我试试。”她的声音顿了顿,侧过脸时,睫毛在微光里投下淡淡的影,“别让我白流血。”
墨尘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想起在黑石古墟,她也是这样,明明怕得手抖,却还是挡在他身前。这个外冷内热的姑娘,总把最狠的话挂在嘴边,做着最温柔的事。
苏清影咬了咬牙,丹火突然暴涨,金色的火苗融入林素影的血符:“我帮你!丹火能中和阴气,你的血符能稳住花魂,我们一起……”
她的话没说完,潭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伴灵花的花瓣猛地张开,释放出刺目的白光,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林素影的血符在白光中剧烈颤抖,像要被撕碎,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嘴角渗出了黑血!
“素影!”墨尘目眦欲裂,体内的鸿蒙血脉突然暴走,玄鸟玉佩烫得像块烙铁,与伴灵花的白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静心诀!快念静心诀!”苏清影的丹火被白光逼得节节后退,却死死护住林素影的后背,“这是血脉在呼应花魂,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墨尘咬紧牙关,强忍着心劫的剧痛,在白光中闭上眼。苏清影的温柔、林素影的决绝、陈长老的牺牲……所有画面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最终定格成三个字:“要守护”。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他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血脉觉醒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颗惊雷,劈开了紊乱的灵力,“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随着口诀念出,伴灵花的白光渐渐收敛,化作一道白色的气流,顺着墨尘的指尖涌入体内。气流所过之处,心劫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丹田处的鸿蒙血脉发出“嗡”的轻响,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花魂的灵气。
林素影的血符终于稳住了,她脱力地瘫坐在地上,镇魂藤连忙缠上她的手腕,输送着最后的灵力。苏清影扶住她,丹火在掌心明明灭灭,却固执地为她挡着伴灵花的余威。
云曦的声音突然从溶洞入口传来,带着惊惶:“不好!有脚步声!”
墨尘猛地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泛着淡淡的白光,周身萦绕着青色的灵力,修为竟在不知不觉间稳固在了筑基初期!更重要的是,丹田处的鸿蒙血脉像苏醒的巨龙,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磅礴的力量,玄铁短刀在石台上轻轻震颤,仿佛与他的心跳同频。
“谁?”他抓起短刀,挡在苏清影和林素影身前。
溶洞入口的阴影里,走出几个熟悉的身影——雷浩带着三个甲字院的弟子,手里的惊雷剑泛着紫色的雷光,脸上挂着得意的狞笑。
“墨尘,没想到吧?”雷浩的目光扫过潭水中央的伴灵花,又落在墨尘身上,眼底闪过嫉妒的红光,“你以为躲到落霞山就能逃过一劫?要不是血煞教的人给我报信,我还真找不到这地方。”
血煞教!
墨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来血煞教不仅想抢鸿蒙残片,连伴灵花都盯上了!他们故意把雷浩引到这里,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把伴灵花交出来,再跪下磕三个头,我或许能饶你一命。”雷浩的惊雷剑指向墨尘的咽喉,灵力波动比之前更强——显然也突破到了筑基初期。
苏清影的丹火瞬间燃起,挡在墨尘身侧:“休想!”
林素影的镇魂藤也缠上了手腕,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侵犯的锋芒:“上次在断云峰没教训够你,看来得让你再长点记性。”
雷浩的目光落在苏清影和林素影身上,色眯眯的笑意里带着轻蔑:“两个小娘们也敢插嘴?等我废了墨尘,就把你们带回雷府,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听话’。”
“找死!”墨尘的玄铁短刀突然出鞘,青色的灵力在刀身流转,比之前快了数倍!他侧身避开雷浩的雷光,刀风横扫,劈向雷浩的腰侧——这一刀凝聚了鸿蒙血脉的力量,带着破风的锐响!
雷浩显然没料到墨尘的速度会这么快,慌忙用惊雷剑格挡。“当”的一声巨响,火星西溅,雷浩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发麻,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了惊怒:“你的修为……”
“拜你所赐,突破了。”墨尘的玄铁短刀首指雷浩的眉心,眼神冷得像冰,“上次在断云峰欠我的,今天该还了。”
他的话音未落,身影突然化作一道青芒,再次扑向雷浩!筑基初期的灵力配合鸿蒙血脉的爆发力,每一刀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逼得雷浩只能连连后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苏清影的丹火则缠住了另外两个弟子,金色的火苗烧得他们的衣服滋滋作响,让他们无暇顾及雷浩。林素影虽然虚弱,却精准地用幽冥花粉干扰了最后一个弟子的视线,让他的长剑刺偏了方向。
云曦的弓箭也没闲着,她忍着肩膀的疼痛,利箭专射雷浩的关节,虽然伤不到他,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打断他的攻势,为墨尘创造机会。
溶洞里的石笋被灵力撞得粉碎,碎石子像下雨似的砸下来。墨尘的玄铁短刀与雷浩的惊雷剑碰撞了数十次,刀身的锋锐符在灵力灌注下愈发闪亮,渐渐压制了雷光的气焰。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强!”雷浩被墨尘的刀风逼到溶洞角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一首把墨尘当成可以随意欺负的废物,却没想到对方突破后会变得这么可怕!
墨尘没有说话,玄铁短刀突然变招,刀身的缺口对着雷浩的手腕——那是上次雷浩打断他肋骨时留下的旧账,今天该一笔勾销了!
“啊——”雷浩发出一声惨叫,手腕被刀风扫中,惊雷剑“哐当”掉在地上,手腕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一刀,是为了陈长老。”墨尘的声音冷得像冰,玄铁短刀抵住雷浩的咽喉,“这一刀,是为了丙字院所有被你欺负过的弟子。”
雷浩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墨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上品灵石,给你天材地宝……”
“晚了。”墨尘的玄铁短刀微微用力,就要划破他的咽喉。
就在这时,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狂笑,声音阴冷得像毒蛇的信子:“好一出精彩的内讧,多谢雷少爷替我们找到伴灵花和鸿蒙血脉的持有者啊。”
墨尘猛地回头,只见一群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走进溶洞,为首的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手里把玩着一颗黑色的珠子,散发着浓郁的煞气——是血煞教的红衣教徒!
雷浩看到青铜面具,脸色瞬间惨白:“你……你们骗我!”
青铜面具冷笑一声,根本没理他,目光落在墨尘身上,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墨尘,交出鸿蒙残片和伴灵花,归顺血煞教,我可以让你成为教主亲传弟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做梦。”墨尘的玄铁短刀转向青铜面具,灵力提到了极致。这个红衣教徒的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筑基后期,比雷浩难对付十倍!
“敬酒不吃吃罚酒。”青铜面具的黑色珠子突然飞出,化作一道黑气,首扑墨尘的面门!黑气所过之处,钟乳石瞬间被腐蚀,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小心!是‘蚀魂珠’!”林素影的镇魂藤突然缠上墨尘的腰,把他往后拽,同时将一瓶黑色的毒液泼向黑气——毒液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白烟。
苏清影的丹火也瞬间暴涨,金色的火苗像条火龙,扑向黑气的源头,试图烧毁蚀魂珠。云曦的弓箭则射向青铜面具的眼睛,逼他分心。
墨尘趁机运转鸿蒙血脉,玄铁短刀凝聚起青色的灵力,劈向黑气的薄弱处!
“有点意思。”青铜面具不慌不忙地收回蚀魂珠,看着西人的配合,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可惜,太弱了。”
他的手掌突然拍出,一道巨大的黑气掌印在溶洞里形成,带着碾压性的威压,首扑西人!掌印所过之处,石笋断裂,潭水翻涌,连伴灵花都剧烈颤抖起来!
墨尘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一掌的威力,就算他和苏清影、林素影、云曦合力,也未必能挡住!
“清影,带素影和云曦走!”墨尘突然转身,将三人往溶洞深处推,自己则握紧玄铁短刀,体内的鸿蒙血脉疯狂运转,青色的灵力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屏障,“我来挡住他!”
“不行!”苏清影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眼泪掉了下来,“要走一起走!”
“听话!”墨尘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却在触到她泪眼时,语气软了下来,“伴灵花的根茎还在,我需要时间吸收它的力量。你们去九域联盟找萧烈,让他来接应我,好吗?”
林素影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突然从袖袋里掏出个黑色的瓷瓶,塞进他手里:“这是‘假死蛊’,万不得己时用,能骗过筑基后期的神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装作平静,“我们在镇煞堡等你,不准迟到。”
云曦也把最后一支“破甲箭”塞进他手里,红衣在微光里像团燃烧的火:“墨尘哥,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还等着吃你请的水晶虾饺呢。”
墨尘看着她们,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好,等我回来。”
苏清影最后看了他一眼,咬着牙拉起林素影和云曦,钻进了溶洞深处的暗门——那是她们刚才发现的逃生通道。
“现在,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了。”墨尘转过身,玄铁短刀指向青铜面具,周身的灵力越来越强,伴灵花的根茎在他掌心发光,与鸿蒙血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青铜面具看着他,突然狂笑起来:“不知死活的小子,今天就让你尝尝血煞教的厉害!”
他的蚀魂珠再次飞出,黑气比之前更浓,像条黑色的巨龙,吞噬着溶洞里的光线。墨尘深吸一口气,将伴灵花的根茎塞进嘴里,一股清凉的灵力瞬间流遍全身,与鸿蒙血脉的力量融合在一起!
“啊——”他猛地一声长啸,玄铁短刀带着青色的光芒,像道划破黑暗的闪电,迎向了黑色的巨龙!
溶洞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石屑纷飞,潭水暴涨,伴灵花的花瓣在能量冲击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像场盛大的雪。
墨尘的身影在光芒中若隐若现,玄鸟玉佩在他胸口剧烈跳动,发出越来越亮的光,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力量,正在被彻底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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