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坠落在陨星秘境的第一秒，就尝到了铁锈味。
不是血的味道，是空气里漂浮的紫金色砂砾刮过喉咙的疼。他趴在一片湿漉漉的苔藓地上，玄鸟圣剑压在身下，刀鞘磕到了一块棱角分明的陨星石，发出“咚”的闷响——这声响在死寂的森林里格外清晰，像在敲一面破鼓。
“咳……”他撑起上半身，吐出一口混着砂砾的浊气。胸口的银护符烫得惊人，方才穿过空间裂隙时，是这枚护符的金光挡住了最后一道化灵风，此刻护符表面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像哭过的痕迹。
墨尘指尖着护符上的纹路，那是苏清影亲手刻的玄鸟纹，左翼的羽毛比右翼多刻了三笔——她说：“左边要护着你，得结实点。”
“知道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森林低声说，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片森林比林素影地图上标注的更诡异。参天古木的树干上覆盖着会发光的灰绿色苔藓，苔藓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地上的落叶腐烂得发黑，踩上去会陷进半尺深的淤泥，淤泥里时不时冒出气泡，炸开时散发出淡淡的腥甜，闻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
“迷雾森林的‘蚀心瘴’。”墨尘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清瘴丹，是苏清影炼的，丹丸表面还留着她用指甲掐出的小月牙——她总说这样“好记剂量”。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顺着喉咙淌下，压下了那股眩晕感。
他站起身，玄鸟圣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刀身的青金色光芒劈开身前的迷雾，照亮了三丈外的景象：一棵扭曲的古树下，蹲着三只半人高的影子，它们的皮毛是透明的，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正死死盯着他。
“影狼。”墨尘的瞳孔微缩。林素影的地图上提过这种妖兽，是迷雾森林的底层掠食者，速度极快，爪牙淬着瘴气，最擅长群体围攻。
三只影狼显然没把这个“外来者”放在眼里，领头的那只低低嘶吼一声，率先扑了过来，透明的爪子带起一道灰黑色的瘴气，首取墨尘的咽喉。
墨尘没有硬接，脚下踏出苏清影教他的“流影步”。这步法他以前总练不好，总在转弯时踩错节奏，苏清影就拿着树枝抽他的脚踝，说：“玄鸟飞的时候会绕着云转，你怎么就不会绕着狼转？”
此刻他的身形果然像一片被风吹动的影子，在影狼的爪缝间滑过，玄鸟圣剑反手劈出一道刀芒。青金色的光芒斩在影狼的后腿上，发出“噗嗤”一声轻响，透明的皮毛下渗出暗绿色的血，带着刺鼻的腥臭。
受伤的影狼发出一声惨叫，另外两只立刻改变战术，一左一右包抄过来，爪牙同时带起瘴气，在墨尘周围织成一张毒网。
墨尘的玄鸟血脉微微悸动，他能感觉到瘴气里的毒素正在试图侵入经脉，但被鸿蒙血脉的淡灰色雾气悄无声息地化解了——两种血脉的融合，竟让他对毒素有了天然的抗性。
“有点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再躲闪。玄鸟圣剑在他手中舞成一团青金色的光，刀芒不仅格挡着影狼的攻击，还故意将瘴气引向影狼自身。
影狼的智商显然不高，很快就被同伴的瘴气呛得动作迟缓。墨尘抓住机会，圣剑刺穿了左侧影狼的眼睛，又在右侧影狼扑来的瞬间矮身，刀身贴着地面划过，斩断了它的前爪。
最后只剩下那只受伤的影狼，夹着尾巴想逃，却被墨尘掷出的圣剑钉在了古树干上。青金色的刀芒顺着狼身蔓延，将它的身体彻底净化成一缕青烟。
解决完影狼，墨尘喘了口气，额角的冷汗混着迷雾的湿气滑进衣领。他捡起圣剑，发现刀身上沾着的暗绿色血液正在被青金色光芒慢慢吞噬，只留下淡淡的灰雾——是鸿蒙血脉在吸收毒素中的能量。
“这算是……意外收获？”他挑眉，指尖在刀身轻轻敲了敲。这是他独有的习惯，思考时总爱敲东西，以前在丙字院敲石桌，被苏清影笑说“像只啄石头的笨鸟”。
往前又走了半柱香，迷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一丈。玄鸟圣剑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的一小片区域，隐约能听到前方传来流水声，还有……铁链拖地的声响。
墨尘放轻脚步，贴着一棵古树的树干往前挪。透过迷雾的缝隙，他看到一片圆形的空地，空地中央有一个冒着气泡的泥潭，泥潭边拴着十几根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没入泥潭，时不时传来沉闷的拉扯声。
“是‘腐泥怪’的巢穴。”墨尘想起云曦给他的妖兽图鉴，这种妖兽潜伏在淤泥里，只靠铁链捕捉猎物，一旦被缠住，就会被拖进泥潭慢慢消化，连骨头都剩不下。
他正想绕开，却听到泥潭里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救……救命……”
声音很年轻，带着哭腔，像是个外门弟子。
墨尘的脚步顿住了。他想起赵小胖，想起那些被血煞教炼了血丹的外门弟子，胸口的银护符又开始发烫。
“麻烦。”他低声骂了一句，却握紧了玄鸟圣剑，一步步走向空地。
刚踏入空地，泥潭里的铁链突然“哗啦”一声绷首，三根铁链像毒蛇般窜起，带着黑色的淤泥，缠向他的脚踝。
墨尘脚尖点地，身形跃起，避开铁链的同时，圣剑劈出三道刀芒，精准地斩在铁链的连接处。锈迹斑斑的铁链应声而断，掉进泥潭里，激起大片黑色的泥浆。
“吼——”
泥潭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从淤泥里探出头，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口，口水流淌在铁链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腐泥怪显然被激怒了，剩下的铁链全部竖起，像一片钢铁森林，朝着墨尘席卷而来。
墨尘的玄鸟血脉骤然沸腾，青金色的光芒在他背后凝成一对半透明的羽翼。他没有选择硬拼，而是利用“流影步”在铁链的缝隙中穿梭，同时观察着腐泥怪的弱点——图鉴上说，这种妖兽的头顶有一块白色的逆鳞，是它的灵力核心。
但此刻腐泥怪的头顶全是黑色淤泥，根本看不清逆鳞的位置。
“只能赌一把了。”墨尘深吸一口气，故意放慢速度，让一根铁链缠住了自己的右臂。铁链上的粘液瞬间腐蚀了他的衣袖，刺痛感顺着皮肤传来。
腐泥怪见状，发出兴奋的嘶吼，猛地收紧铁链，想把他拖进泥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尘将全身灵力灌注到左臂，鸿蒙血脉的淡灰色雾气与玄鸟灵力交融，在掌心凝成一把灰金色的短刃。他没有砍向铁链，而是借着腐泥怪拉扯的力道，纵身一跃，朝着它的头顶扑去！
“就是现在！”
他能感觉到，血脉在指引他——腐泥怪头顶左侧三寸的位置，灵力波动最紊乱！
灰金色短刃狠狠刺下，没入黑色淤泥的瞬间，腐泥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整个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黑色的淤泥从它身上剥落，露出一块巴掌大的白色逆鳞，短刃正插在逆鳞的中心。
墨尘拔出短刃，借着腐泥怪抽搐的力道跳回地面，玄鸟圣剑横扫，将剩下的铁链全部斩断。
腐泥怪在泥潭里挣扎了片刻，庞大的身体渐渐融化，最终沉入淤泥，只留下那些锈铁链和泥潭中央一个小小的漩涡。
“呼……”墨尘瘫坐在地上，右臂的腐蚀伤火辣辣地疼，但体内的灵力却比之前更凝练了——腐泥怪的灵力核心虽然污浊，却被鸿蒙血脉提纯吸收，成了滋养两种血脉的养料。
他撕下衣角包扎好伤口，才看向泥潭边——那里蜷缩着一个穿着丙字院服饰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左腿被铁链勒出了深深的血痕，显然是被腐泥怪拖来的猎物。
“谢……谢谢师兄……”少年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磕磕绊绊。
墨尘扔给他一瓶金疮药：“怎么会被抓到这里？”
“我……我跟赵小胖师兄他们一起来的，”少年的眼泪掉了下来，“雷家的人说带我们找灵草，结果把我们推进了这个泥潭……小胖师兄为了救我，被铁链缠住拖进去了……”
赵小胖……
墨尘的拳头猛地握紧，指节泛白。他果然没猜错，雷家不仅在秘境外围布了杀阵，还故意引诱外门弟子来这种凶险之地当诱饵。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叫石磊……”
“石磊，”墨尘站起身，玄鸟圣剑的光芒照亮了他眼底的戾气，“能自己走吗？我带你出去。”
石磊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左腿的伤口触地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咬着牙没再吭声。
墨尘扶着他，一步步走出迷雾森林。路上又遇到几波影狼，都被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石磊看着他挥剑时的样子，小声说：“师兄，你跟苏师姐一样厉害。”
墨尘的脚步顿了顿。
“苏师姐以前总帮我们挡妖兽，”石磊絮絮叨叨地说，“她的丹火能烧得影狼不敢靠近，还总给我们带灵麦饼，说‘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墨尘没有说话，只是把银护符攥得更紧了。护符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苏清影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说：“墨尘，别为我生气，不值得。”
可他怎么能不生气？
他想起她总爱把灵麦饼烤得外焦里嫩，说“这样才有嚼劲”；想起她炼药时总爱哼跑调的曲子，说“丹火听了高兴，炼出来的药才灵”；想起她假死那天，倒在他怀里时，嘴角还沾着灵米粥的米粒……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淤泥在拉扯着他的灵魂。
走出迷雾森林时，夕阳正透过秘境的结界，在天空染出一片诡异的猩红。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峡谷，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紫色的雷纹，正是雷火峡谷的入口。
“师兄，我……我就在这里等你吧。”石磊看着峡谷里时不时窜起的金色雷弧，脸色发白，“我爹是丹房的杂役，我认得回去的路。”
墨尘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传讯符和一小袋灵麦饼：“遇到危险就捏碎符，沿着森林边缘走，别回头。”
石磊接过东西，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师兄，苏师姐肯定还活着！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死？”
墨尘的背影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雷火峡谷。
峡谷里的风带着硫磺味，吹得人睁不开眼。岩壁上的雷纹在夕阳下闪着刺目的光，每隔十步就有一道金色的雷弧劈下，砸在地上的陨星石上，溅起大片火星。
墨尘的玄鸟圣剑在掌心微微颤动，刀身的青金色光芒与雷弧的金光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两种血脉都在渴望着这些雷力，像干旱的土地盼着雨水。
“雷浩的雷晶傀儡，应该就在前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这是他独有的习性——越是凶险的地方，越是能激起他的斗志。以前在丙字院，别人不敢闯的后山禁地，他偏要去；别人炼废的丹药，他偏要拿去研究；苏清影总说他“像头倔驴，不撞南墙不回头”，却总在他闯祸后，默默帮他收拾烂摊子。
“这次的烂摊子，我自己收拾。”墨尘对着峡谷深处说，玄鸟圣剑劈出一道刀芒，劈开迎面而来的雷弧，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雷火峡谷的深处，雷浩正坐在一块巨大的陨星石上，看着眼前的雷晶傀儡。傀儡的紫金色身体在雷弧的映照下闪着冷光，双眼的雷珠比上次在峡谷见到的更亮——这是雷啸山特意为他强化过的，连金丹中期修士都能一战。
“墨尘，你怎么还不来？”雷浩的语气带着焦躁，指尖在傀儡的手臂上轻轻划过，“我可是为你准备了好大一份礼物。”
他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两个血煞教的修士，黑袍上的骷髅纹在雷火中若隐若现。
“雷少，再等半个时辰，要是他还不来，我们就先去血池了。”一个修士瓮声瓮气地说，“血丹的炼制不能耽误。”
雷浩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再等半个时辰，他要是敢不来，我就把丙字院那两个丫头片子抓来，让她们尝尝雷晶傀儡的厉害！”
他的话音刚落，峡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啼鸣，像玄鸟破空，带着青金色的光芒，劈开了漫天的雷弧。
雷浩猛地站起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来了！”
墨尘的身影出现在峡谷的拐角，玄鸟圣剑的青金色光芒在雷火中格外醒目。他看到了雷晶傀儡，看到了雷浩，也看到了那两个血煞教修士，眼底的光芒瞬间变得冰冷。
“雷浩，”他的声音在雷弧中回荡，带着玄鸟血脉的震颤，“你的账，该算了。”
雷浩笑得更得意了，拍了拍雷晶傀儡的肩膀：“墨尘，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我看你怎么活！启动傀儡！”
雷晶傀儡的双眼瞬间亮起，紫金色的雷弧在它周身凝聚，巨斧缓缓抬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墨尘劈来！
墨尘没有躲闪，玄鸟圣剑在他手中扬起，青金色的光芒与鸿蒙血脉的灰雾交融，在他身后凝成一只灰金色的玄鸟虚影——两种血脉的融合，在这一刻达到了新的境界。
“那就试试。”
他迎着雷晶傀儡冲了过去，青金色的刀芒与紫金色的雷斧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巨响震得整个峡谷都在颤抖。
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在雷火峡谷的另一端，一株幽冥草从岩缝中钻出，藤尖朝着战斗的方向轻轻摇曳，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映出了灰金色玄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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