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的指尖停在《毒草谱》的某一页，指腹着苏清影用丹火烫出的小标记——那是画在“幽冥草”旁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批注着“幽冥性阴，需以阳火炼之，如人心性，过刚则折”。
山洞外的凝气蝶振翅声突然变得急促，像是被什么惊扰。墨尘收起典籍，玄鸟圣剑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刚才那三个外门弟子的话还在脑海里盘旋，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的棉絮，又沉又堵。
“苏师姐被抓走了？不可能。”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膝盖。苏清影虽不擅长打斗，却心思缜密，储物袋里常年备着七八种脱身的符箓，还有林素影给她的“隐息粉”，能暂时屏蔽灵力波动，血煞教的修士想轻易抓住她，绝没那么容易。
更重要的是，他记得出发前，林素影塞给他的《保命毒经》最后一页，用极小的字迹写着一行字：“若遇险境，往秘境东线‘回灵崖’，吾布有传讯阵。”——林素影向来谨慎，若真遇到危险，绝不会硬碰硬，只会先设法传讯求援。
“是他们记错了，还是……故意传假消息？”墨尘眉头紧锁。青云学院里派系林立，雷家与血煞教勾结，难保不会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扰乱他的心神。
他起身走到洞口，隐灵草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晃，警戒阵的灵力波动平稳如常，那三个外门弟子己经走远了。墨尘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玄鸟翅在背后微微舒展，左翼的灰白色羽毛被晨露打湿，泛着一层细密的光——他决定跟上去看看。
不是为了追问，而是想确认他们口中的“血煞教活动”是否属实。若血煞教真在翠影谷附近盘踞，说不定能找到关于陨星核异动的线索，那才是与玄鸟族传承、鸿蒙血脉真正相关的核心。
翠影谷的晨雾还未散尽，乳白色的雾气缠绕在藤蔓间，将十丈外的景象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绿。墨尘展开玄鸟翅，刻意收敛了灵力，只留一层极薄的“鸿蒙护体”隔绝瘴气余毒。右翼新长出的嫩青色羽毛在雾中几乎隐形，左翼的灰白色羽毛则与雾气融为一体，“踏影步”施展开来，身形轻得像一缕烟，落在腐叶上连半片叶子都不会惊动。
这是他在山洞里反复练习的成果——将玄鸟翅的隐蔽性与“踏影步”的灵动结合，虽然耗费灵力比平时多一成，却能在探查时最大限度隐藏行踪。对他这“废柴”体质来说，节省体力、避免无谓的战斗，远比强行硬拼更重要。
追出约莫三里地，前方的雾气中传来兵刃碰撞的脆响。墨尘压低身形，躲在一丛“刺叶藤”后，透过藤叶的缝隙望去——
刚才那三个外门弟子正被西个血煞修士围攻。为首的高瘦青年己经被打断了腿，瘫在地上吐血，矮胖弟子护着他，手里的铁剑被血煞修士的骨刃劈得卷了刃，第三个弟子背对着他，正用身体挡住一根缠向同伴的血链，后心己经被血链上的倒刺扎穿，鲜血浸透了青色的外门服饰。
“说！你们把冰心草藏哪了？”一个血煞修士狞笑着，骨刃挑起矮胖弟子的下巴，“煞使大人要的东西，也敢私藏？”
“我们……我们没找到……”矮胖弟子哭着摇头，牙齿打颤，“李师兄说……说可能在西边的乱石堆……”
“废物！”血煞修士手腕一翻，骨刃在他胳膊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找不到？那就用你们的血来赔！”
墨尘的指尖骤然收紧。这些血煞修士都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比他现在的金丹前期二层强出不少，硬拼绝无胜算。但眼睁睁看着同门被屠杀，他做不到——就像当初在丙字院，他做不到看着赵小胖被甲字院弟子踩在脚下。
他摸出储物袋里的一小瓶“蚀心藿汁液”，这是之前从石磊那里拿来的，本想留着应对紧急情况。蚀心藿性烈，与血煞之气相触会剧烈反应，或许能制造混乱。
趁着血煞修士注意力都在矮胖弟子身上，墨尘将灵力注入掌心，猛地将汁液泼向最左侧的修士！
蚀心藿汁液穿过雾气，精准地落在那修士的骨刃上。淡绿色的汁液与暗红色的血煞之气瞬间碰撞，“噼啪”一声炸开一团绿雾，骨刃上的血符被腐蚀得冒起黑泡，修士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躲避。
“谁？！”其他三个血煞修士立刻警觉，骨刃转向墨尘藏身的方向。
墨尘没有恋战，借着绿雾掩护，身形如箭般冲出，玄鸟圣剑反手劈出一道刀芒，逼退靠近高瘦青年的修士，同时左手抓住矮胖弟子的后领，将他往自己身后拽：“走！”
“是你！丙字院的那个……”矮胖弟子又惊又喜，却被墨尘塞过来的一枚清瘴丹堵住了嘴，“含着，别说话！”
高瘦青年也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墨尘一脚踹向后方：“往东边跑，那里有回灵崖的传讯阵！”——他记起林素影写的那行字，故意报出这个地名，若这三人真与内门弟子有关，说不定知道传讯阵的位置。
血煞修士己经反应过来，狞笑着围拢上来：“又是你这小崽子！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躲！”
墨尘将矮胖弟子推出去，自己则转身迎上。玄鸟圣剑的刀芒在晨雾中划出一道青金色的弧线，精准地斩向最前面修士的手腕——他的目标不是杀敌，而是拖延。
“铛！”刀芒与骨刃碰撞，墨尘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震得发麻，金丹前期二层的灵力在对方金丹中期的威压下，运转都滞涩了几分。他借着反冲力向后急退，同时展开玄鸟翅，左翼的灰白色羽毛突然扇出一片羽刃，逼得修士们暂缓脚步。
“同阶无敌？我看是吹出来的！”领头的血煞修士冷笑，骨刃上的血链突然暴涨，如毒蛇般缠向墨尘的脚踝，“金丹前期也敢插手我血煞教的事，找死！”
墨尘的鸿蒙血脉瞬间警铃大作，左眼的淡灰色瞳孔清晰地捕捉到血链的轨迹——比他快了半分，角度刁钻，避无可避。他猛地旋身，玄鸟圣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盾，同时将《玄鸟衍灵诀》运转到极致，淡灰色的鸿蒙雾气与青金色的玄鸟真火在刀身交织，形成一层灰金色的火焰盾。
“噗！”血链缠上刀身，血煞之气与火焰盾剧烈碰撞，墨尘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裂开的伤口再次渗血，玄鸟翅的右翼又被血链的余波扫中，嫩青色的新羽瞬间被染成血红。
但他终究挡住了这一击。
“有点意思。”领头的修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难怪玄鸟使栽在你手里，这血脉倒是有点门道。可惜啊，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再能打也没用！”
墨尘没有答话，只是缓缓调整呼吸。他能感觉到，丹田中的金丹在快速消耗灵力，刚才那一挡几乎用掉了他三成灵力。这就是越阶的差距——对方只需五成力，就能逼得他全力以赴，再拖下去，迟早要被耗死。
他瞥了一眼东边，矮胖弟子己经扶着高瘦青年跑远了，身影即将消失在雾气里。目的达到，该撤了。
墨尘突然转身，玄鸟圣剑的刀芒故意卖了个破绽，露出左侧的空当。领头的修士果然中计，狞笑着挥刃砍来，却没注意到墨尘脚下的“踏影步”己经悄然变换，身形借着雾气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斜向滑出，恰好避开骨刃，同时玄鸟翅猛地扇出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腐叶和碎石，遮蔽了修士们的视线。
“想跑？”
血煞修士怒吼着追上来，血链再次如影随形。墨尘却借着这片刻的混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迷踪林”——这片林子的树木长得极其密集，枝干交错如网，最适合躲避追击，是他之前探查地形时记下的退路。
血链追进林子，却被交错的枝干挡住，发出“噼啪”的断裂声。墨尘的身影在树影间穿梭，玄鸟翅的扇动幅度压到最小，只靠“踏影步”的巧劲借力，灵力消耗降到了最低。他能听到身后的怒吼和脚步声，但距离正在一点点拉大——在复杂地形里，金丹前期的灵活优势终于显现出来。
跑出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墨尘钻进一处被藤蔓覆盖的石缝。石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尽头是个半露天的小水洼，水洼里的泉水泛着淡淡的蓝光，水底沉着几片月牙形的叶子——是“回灵草”，这种草的汁液能快速恢复灵力，正是他现在急需的。
他顾不上隐藏，立刻蹲下身子，掬起泉水往嘴里灌。清凉的泉水滑过喉咙，带着一丝清甜，涌入丹田后，竟让消耗的灵力缓慢恢复了少许。他又摘下几片回灵草叶，嚼碎后咽下，草叶的苦涩中带着一股温润的药力，顺着经脉流淌，让紧绷的筋络松弛了几分。
石缝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血煞修士显然没找到这里。墨尘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仰头望着石缝外的天空。晨雾正在散去，露出一片水洗过的湛蓝，像极了丙字院药圃上方的颜色，只是那片天空下，有苏清影蹲在丹炉前的身影，有林素影坐在老槐树下捣药的侧脸。
“她们应该没事。”他对着天空轻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林素影那么厉害，苏清影那么机灵，肯定在秘境外好好修炼，等着我回去。”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那枚玄鸟晶链，放在掌心。晶链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紫金光，光线下能看到链身刻着的细小纹路，那是玄鸟族特有的“守护纹”，据说能为主人牵挂的人挡下一次致命伤。
“一定要平安啊。”
指尖轻轻着晶链，墨尘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不管那三个外门弟子的话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尽快变强，尽快离开陨星秘境。只有回到青云学院，才能亲眼确认她们的安危，才能知道雷家和血煞教的真正阴谋。
他开始在迷踪林里仔细搜寻。这里的灵草比翠影谷外围更珍稀，除了回灵草，还能看到“凝魂花”的影子——这种花的花瓣能稳定神魂，是苏清影炼制“安神丹”的主药，她总说“炼药时心不静，炼出的丹都是苦的”。
墨尘小心翼翼地将凝魂花连根挖出，用的苔藓包裹好，放进储物袋的特制木盒里。他又找到几株“续骨藤”，藤条韧性极强，捣成汁后能加速骨骼愈合，石磊的腿伤正好用得上。
不知不觉间，储物袋里己经装满了各种灵草和妖兽材料。他的鸿蒙血脉在不断解析这些灵植的特性，丹田中的金丹也在缓慢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虽然依旧是金丹前期二层，灵力却比之前凝练了不少，运转《玄鸟衍灵诀》时，滞涩感减轻了少许——这就是“废柴”的成长方式，没有一蹴而就的突破，只有在一次次历练、一次次积累中，缓慢而扎实地向前挪动。
傍晚时分，墨尘回到了翠影谷的山洞。他将今天收获的灵草分类整理好，又用玄鸟真火简单处理了几只“雾隐兔”——这种兔子的肉质鲜嫩，蕴含微量灵气，烤着吃能补充体力。
篝火在洞口噼啪作响，兔肉的香气混合着灵草的清香弥漫开来。墨尘靠在石壁上，咬了一口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腿，眼神望着洞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远处传来几声妖兽的嘶吼，像是在宣告夜晚的降临。陨星秘境的夜晚比白天危险数倍，瘴气会变得浓郁，高阶妖兽也会出来觅食。但墨尘并不担心，山洞的警戒阵运转正常，隐灵草也能很好地隐藏气息。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玄鸟衍灵诀》，借着篝火的光，翻到“双灵合璧”那一页。这个灵技他练了三天，始终不得要领——鸿蒙雾气与玄鸟真火就像水火，刚接触就会相互排斥，每次尝试融合，都会让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
“或许……不是强行融合，而是找到平衡？”墨尘盯着书页上的图谱，图谱里的灰金色光束中，淡灰色与青金色并非混在一起，而是像经纬线般相互缠绕，各自保持着独立性，却又形成一个整体。
他想起苏清影炼丹时的样子。她从不强行催动丹火，而是根据药材的特性调整火力，让药材在丹炉中自然融合，“药有性，火有灵，强求者，两败俱伤”。
墨尘深吸一口气，重新盘膝坐好。这次他没有强行将两种灵力撞在一起，而是让鸿蒙雾气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平静的溪流，然后引导着玄鸟真火沿着雾气的边缘，像溪水边的火焰，既不熄灭，也不烧毁溪流。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比强行融合更考验耐心。两个时辰后，当第一缕青金色的火焰顺着淡灰色雾气的边缘，完整地流转一周时，墨尘的眉心突然亮起一点灰金色的光——
“成了！”
他惊喜地睁开眼，那点灰金色的光在掌心凝聚，虽然微弱，却稳定地散发着两种血脉的气息。这就是“双灵合璧”的雏形！
虽然这点光芒连一张纸都烧不破，却让墨尘看到了希望。他知道，以他的“废柴”体质，掌握这门灵技或许需要数月甚至数年，但他有耐心。
夜色渐深，迷踪林里的妖兽嘶吼声渐渐平息。墨尘守着篝火，一边运转灵力巩固修为，一边擦拭玄鸟圣剑。刀身的划痕己经被他用玄鸟真火反复淬炼，变得光滑如新，却依旧能看到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每一道印记，都是一次战斗、一次挣扎、一次成长的证明。
他想起刚进青云学院时，赵小胖偷偷塞给他半块灵薯，说“丙字院的日子苦，但熬过去就好了”；想起苏清影第一次给他炼丹，丹丸焦黑得像块炭，她却红着脸说“下次一定练好”；想起林素影把《毒草谱》摔给他时，耳根悄悄泛起的红晕……
这些细碎的、温暖的瞬间，像散落在记忆里的星火，此刻在陨星秘境的寒夜里，汇聚成了一团不灭的火焰，烤暖了他的西肢百骸，也照亮了前方崎岖的路。
“等着我。”
墨尘对着篝火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回荡，带着少年独有的执拗与温柔。
明天，他计划深入翠影谷的核心区域，那里据说有一处天然灵脉，虽然只是下品灵脉，却足以让他的修炼速度加快数倍。他要在那里冲击金丹前期三层，要在那里将“双灵合璧”练得更熟练，要在那里为离开秘境、返回学院，做好最后的准备。
夜风吹进山洞，吹得篝火微微晃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映在粗糙的石壁上，像一只即将展翅的玄鸟，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冲出幽谷、飞向天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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