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波

颜料与心跳的协奏曲

秋风卷着金箔般的银杏叶扑向公告栏，艺术节海报在玻璃橱窗里沙沙颤动。周阳指尖抵着报名表边缘，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林星辰站在三米外的梧桐树下，素描本紧贴胸口，像持着一面沉默的盾牌。

"水彩组还缺人！"美术课代表挥舞着蘸满颜料的排笔，紫罗兰色甩上身旁男生的白衬衫，"星辰去年初中部比赛——"周阳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林星辰与声源之间。报名表在他掌心皱出细痕，他清楚记得上周暴雨天，林星辰因为画室突然播放的广播而打翻整个调色盘，钴蓝色颜料顺着她颤抖的手腕滴成扭曲的溪流。

林星辰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投下羽毛状的阴影。她翻开素描本最新一页，上面是艺术楼走廊的透视草图，每个转角都标注着逃生通道——这是周阳上周带她勘探的"安全地图"。

"想去？"周阳声音放得很轻，像对待即将振翅的凤尾蝶。

她的铅笔尖在报名表复印件上悬停，落下几个细小墨点。远处礼堂突然爆发的合唱排练声让她肩线骤然紧绷，周阳立刻摸出那副绣星耳塞。

"如果..."他斟酌着词句，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波浪线，"我们改造一个安静角落？像天文台那样。"上周他们曾在那里度过整个黄昏，林星辰数完了所有望远镜上的螺丝钉。

美术课代表凑过来时带着松节油的气息："组委会新增了双人组，主题是..."她突然噤声。林星辰的铅笔正在纸上游走，勾勒出两个背靠背的身影——戴耳塞的女孩和举篮球的男孩，中间连着由数字53与55组成的星河。

走廊灯光突然暗了一瞬，周阳感觉有羽毛落在心脏最柔软的部位。他抓起报名表拍在窗台上："我们报双人组。"钢笔在纸上洇开墨迹，他添上两人名字时才发现林星辰的指尖正虚悬在他袖口一厘米处，像蝴蝶试探未绽的花苞。

"需要才艺展示。"课代表提醒道。人群突然骚动，林星辰退后半步撞上消防栓，金属碰撞声让她瞳孔急遽收缩。周阳迅速展开那张随身携带的安全地图，指尖点在他们常去的顶楼露台位置："明天日落前，给你看个秘密。"

次日傍晚，露台铁门被霞光镀成橘红色。周阳蹲在蓄水桶旁调试自制装置，十二个玻璃瓶悬在木架上，水位参差。林星辰蹲到他身侧时，带着淡淡的丙烯颜料气息。

"这是..."她罕见地主动发问。

周阳用篮球轻轻叩击最左侧的瓶子，《小星星》的旋律在暮色中浮起。水纹将霞光折射成跳动的光斑，在林星辰校服上流淌出银河的纹路。她忽然伸手触碰周阳的腕表——这是她表达"继续"的方式。

当第七个瓶子响起时，顶楼传来脚步声。学生会干部抱着登记册出现："参赛确认最后时限..."他的皮鞋跟敲击铁梯的声音让林星辰猛地捂住耳朵。周阳抓起篮球连续撞击三个高音瓶，叮咚声织成屏障，那人皱眉退后时撞翻了颜料箱。

赭石色泼洒在安全地图上，恰好淹没标注"噪音源"的区域。林星辰突然捡起滚落的橘色颜料管，在狼藉中画了道夸张的彩虹，横跨整个被污损的纸面。周阳大笑起来，用蓝色颜料续上彩虹末端，笔触在交接处与她的重叠。

"作品名称？"干部悻悻地翻开登记册。

林星辰的铅笔在日落余晖中闪烁："《55赫兹的鲸歌》"。周阳怔住——这是孤独鲸鱼在深海中发出的，其他鲸鱼听不见的频率。

艺术楼突然响起下课铃，尖锐声波刺穿暮色。林星辰条件反射地摸向耳塞，却在听到周阳同步哼起的《小星星》时停住动作。她的手指转而落在周阳的袖口，这次真实地捏住了那圈布料，像抓住锚链的水手。

报名表在风中轻轻摇曳，墨迹未干的签名旁多了枚指纹——林星辰第一次主动留下了触碰的印记。周阳转动腕表表冠，将黄昏最后一线光收进表盘。十二个玻璃瓶在他们身后无声晃动，水面漂浮着两颗挨得很近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