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与知更鸟
雨水敲打窗户的第三天，转学生来了。
班主任领进来的女孩穿着家常的织锦袍子，耳后别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发卡。她站在讲台上鞠躬时，发梢扬起的气流里飘着淡淡的草药香。
"沈青禾，从城南中学转来。"她的声音像溪水流过鹅卵石，每个字都圆润清晰。她的容貌温婉清秀，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的风范扑面而来。
林星辰从素描本上抬起头，正好对上沈青禾扫视教室的目光。那目光经过她时停顿了0.7秒——比其他人短1.3秒，恰到好处的不令人窒息。
周阳用笔帽轻戳林星辰的手背："新同学坐你后面。"
沈青禾经过时，林星辰捕捉到她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形状像倒置的北斗七星。这个发现让她的铅笔在纸上多停留了两秒，无意中画出一道多余的线条。
午休时分，星辰照例在美术室角落吃便当。今天妈妈放了一些小番茄，说是再试试。她不想辜负妈妈的爱，便答应了。她正用筷子小心地将那些红色小球一颗颗挑出来，突然感到身后空气流动。
"可以坐这里吗？"沈青禾端着饭盒站在两米外，没有更近，"靠窗的位置都湿了。"
林星辰的筷子尖在番茄上戳出一个小洞。按照惯例，她会摇头或首接离开。但今天雨水持续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催眠，她只是将便当往左移动了3厘米。
沈青禾安静地坐下，打开自己的饭盒——茄汁排骨，红艳艳的酱汁刺得林星辰眼皮一跳。她下意识往反方向倾斜身体，这个细微动作没有逃过新同学的眼睛。
"我也不喜欢番茄。"沈青禾突然说，用筷子灵巧地将排骨上的酱料刮得干干净净，"小时候生病喝太多番茄汁，现在闻到就反胃。"
星辰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看着沈青禾将清理干净的排骨排成整齐的队列，与自己便当里挑出来的小番茄形成奇特呼应。
"你画里的星星，"沈青禾指向林星辰摊开的素描本，"第三颗的尾巴角度不对。英仙座λ星应该是15度倾斜。"
铅笔啪嗒掉在桌上。星辰缓慢地转头，第一次完整地注视这个陌生人。沈青禾的瞳孔在阴雨天呈现罕见的灰绿色，像被雨水冲刷过的银杏叶。
"去年天文夏令营。"沈青禾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褪色的观测手册，扉页贴着星云照片，"你画得很准，只是那天有薄云，λ星的光度被折射了。"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星辰伸手触碰照片上那团模糊的光斑，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凉意。她翻开手册第17页，指着一段铅笔写的注释："8月12日，象限仪座流星雨，最佳观测时间凌晨3点。"
"你记错了。"沈青禾的食指轻轻点在日期上，"那年象限仪座极大期在1月3日。"
星辰摇头，翻到自己画册的某一页。整页都是银蓝色的流星轨迹，右下角标注着精确的经纬度和时间：2021年8月12日，03:17。
沈青禾突然笑起来，耳后的银杏发卡跟着颤动："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不同流星雨。真奇妙，同一片夜空藏着这么多秘密。"
周阳推开美术室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林星辰和一个陌生女孩头挨得很近，两人之间摊开着几本笔记，阳光偶尔穿透云层，在她们发梢镀上金边。
"打扰了？"他的篮球在木地板上弹跳两下，滚到林星辰脚边。
林星辰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像被抓住偷吃糖果的孩子。沈青禾则从容地拾起篮球，用纸巾擦拭后递回去："我们在讨论流星雨观测误差。"
"沈青禾。"她补充道，眼睛却看着林星辰，"新来的。"
周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这些天来，他从未见过林星辰愿意与人共享私人空间，更别说讨论什么流星雨。一股莫名的酸涩从胃部升起，他强迫自己扯出招牌笑容："周阳。星辰的...同桌。"
"知道。"沈青禾指向他右脸颊，"你笑起来有1.5毫米深的酒窝，她画得很准。"
空气凝固了一秒。周阳的目光落在翻开的画册上——那是他的肖像，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数据。被陌生人当面点破这个私密记录，林星辰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我们刚才说到光污染对观测的影响。"沈青禾若无其事地翻过那页，指向一幅星云图，"城市里连北斗七星都看不清，真可惜。"
敲击声渐渐停止。林星辰的呼吸频率恢复正常，她小心地看了周阳一眼，发现他正盯着沈青禾手腕上的疤痕出神。
"烧伤。"沈青禾大方地展示那道痕迹，"小时候煮中药时打翻药罐。"她的指尖轻抚过凹凸不平的皮肤，"现在倒觉得像星座图了。"
林星辰突然拿起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勾勒。五分钟后，沈青禾手腕的疤痕被转化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周围点缀着大小不一的星星，构成一幅微型星图。
"能送我么？"沈青禾轻声问。
林星辰犹豫片刻，撕下那页纸。就在沈青禾伸手要接时，她又缩回手，在角落添了一枚小小的银杏叶，然后才递过去。
周阳站在一旁，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多余的人。他清清嗓子："艺术节报名下周截止，记得交作品。"
"你会参展吗？"沈青禾问林星辰，"我看过你画的星空，比美术老师收藏的那些印刷品生动多了。"
林星辰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墨点。艺术节意味着人群、噪音和无法预测的互动，光是想象就让她喉咙发紧。但此刻有双灰绿色的眼睛正期待地望着她，那目光不像其他人带着怜悯或好奇，而是纯粹的欣赏。
"可能。"她小声回答，同时惊讶于自己声音的稳定。
放学时，沈青禾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林星辰书包："我家地址。周末常去城郊观星台，如果你有兴趣。"她停顿一下，"安静的那种，就我们俩。"
周阳帮林星辰收拾画笔时看到了那张纸条。他的手指紧了紧，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纸条原样放回。校门口分别时，他反常地没有说"明天见"，只是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
林星辰站在银杏树下数了十七秒心跳，然后做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她追上沈青禾，将一枚荧光星星贴纸放在对方手心。
"53号给你的？"沈青禾端详着贴纸，"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周阳。"林星辰纠正道，第一次完整说出这个名字，"他是...第一个。"
沈青禾了然地点点头，将贴纸粘在手机背面："我会好好珍惜的。"她突然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标本夹，"送你。去年收集的银杏叶，每片都写着采集日期。"
标本夹里的银杏叶按照颜色渐变排列，从嫩绿到金黄。林星辰小心地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用银色笔写着"冬至"二字，叶片边缘己经接近透明。
星妈妈发现女儿的书包比平时重了些。整理时，一枚银杏叶书签从课本里滑落，旁边还夹着张照片——是班级合影，星辰站在最边缘，但身旁明显被人用红笔圈出两个身影：一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男生，和一个耳别银杏发卡的女孩。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暮色中传来知更鸟的啼叫，清亮得像星星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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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小唠叨：不是女同！不是女同！不是女同！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会发展成知心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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