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冰冷的、死寂的空白。
仿佛灵魂在那一刻被彻底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他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搭在昂贵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手背上,根根青色的血管如同濒死的蚯蚓,在惨白的皮肤下疯狂地、无声地贲张、凸起!每一根线条都绷紧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那是一种火山在爆发前,地核深处最可怕的死寂。
这死寂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客厅里的骨节爆响声,从唐伯谦那只紧握的拳头里传出!
紧接着——
“轰!”
一股无形的、狂暴到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气场,以唐伯谦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远古凶兽,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怒,睁开了猩红的双眼!那凛冽刺骨的杀意,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昂贵的紫檀木茶几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无声蔓延!
离他最近的二舅唐仲霖和三舅唐叔彦,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气浪逼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骤变!
管家张伯苍老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却死死咬着牙关,努力维持着站姿。通讯器里安保人员带着哭腔的混乱汇报还在继续:“……他们……他们往西郊废弃工厂方向去了!车牌……车牌是……”
唐伯谦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
不再是深潭,不再是寒冰,而是两团在地狱最深处燃烧的、毁灭一切的幽暗业火!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被点燃!
他一个字也没说。
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和风暴,猛地冲出了客厅!沉重的雕花大门被他狂暴的力量带得“哐当”一声巨响,狠狠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西郊,废弃化工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化学品的刺鼻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死去的巨蟒,扭曲盘绕在空旷的厂房顶部,投下狰狞的阴影。冰冷的月光从破碎的高窗斜斜射入,在地上切割出几块惨白的光斑。
厂房中央的空地上,几个穿着黑色夹克、面目凶狠的男人或站或坐,神情焦躁。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光头壮汉,他烦躁地踢开脚边一个空酒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妈的!唐伯谦那孙子到底来不来?磨磨唧唧的!”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眼神凶狠地扫向角落。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被粗糙的麻绳捆着手脚。是我。
脸上火辣辣地疼,是刚才被一个脾气暴躁的绑匪用枪托砸的,嘴里还有淡淡的铁锈味。手脚被勒得很痛,冰冷的金属枪口时不时就用力戳在我的后背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恐惧。我很怕,怕得浑身都在抖,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老大,这小崽子不会真是个没用的诱饵吧?唐伯谦那种冷血怪物,会在乎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野种?”一个黄毛绑匪不耐烦地用枪管捅了捅我的肩膀,力道很大,我痛得闷哼一声,小小的身体往前栽了一下。
“闭嘴!”刀疤脸陈三低吼一声,眼神阴鸷,“唐家那八个疯子今天全在老宅!这丫头片子是从唐家开出来的车里劫下来的!唐伯谦亲自把她接回去的!值不值钱,赌一把就知道!”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惊恐的小脸上找出答案。
就在这时,厂房深处一个被临时改造成监控室的小房间里,冲出来一个手下,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老大!有……有信号进来了!是……是唐伯谦!他……他要和你说话!”
陈三眼中凶光一闪,一把夺过平板。屏幕亮起,映出一张脸。
是唐伯谦。
背景似乎是在急速行驶的车内,光线昏暗晃动。他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最精密的金属面具,冰冷,坚硬。只有那双眼睛,隔着屏幕,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宇宙黑洞,深不见底,幽暗得令人头皮发麻。没有任何愤怒,没有任何威胁,只有一片纯粹的、死寂的虚无。
“陈三。”唐伯谦的声音透过平板冰冷的扬声器传出来,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却像淬了毒的冰棱,首接刺入骨髓深处,让整个厂房里的温度骤降,“放人。”
仅仅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绝对意志。
陈三被那眼神和声音激得一个激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但他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和破釜沉舟的疯狂取代。他猛地将平板翻转,摄像头粗暴地对准了角落里被捆着的我,同时一把扯掉堵在我嘴里的破布,将冰冷的枪口死死抵在我的太阳穴上!
“唐伯谦!”陈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尖锐变调,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少他妈废话!看清楚!你外甥女的小命就在老子枪口下!想要她活?行!立刻!马上!把你手里南城那块地的开发权转让合同签了!电子签名发过来!否则……”他手指扣在扳机上,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枪口狠狠顶了顶我的脑袋,“老子现在就让你听个响!让你唐家绝后!”。
冰凉的金属紧贴着皮肤,那坚硬的触感和死亡的威胁让我所有的恐惧瞬间冲破了极限!
“呜……!”巨大的惊恐让我无法呼吸,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猛地在我混乱的小脑袋里炸开!
大舅舅!那个会开大铁鸟的大舅舅!他来了!他在看着我!
“糖糖不怕!”我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浓重的哭腔,对着那黑洞洞的镜头,对着屏幕那端不知在哪里的舅舅,尖声喊了出来!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盲目的坚信,“糖糖不怕!大舅舅会来!大舅舅会开大飞机来救糖糖的!呜呜……大舅舅最厉害!打坏人!打跑你们!”
稚嫩的、带着哭音的童言在空旷死寂的厂房里骤然响起,清晰地传入平板话筒,也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绑匪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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