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离别的记忆

"呜——哇——"陆昕突然爆发的哭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小家伙坐在安全座椅上，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她拼命扭动着身子，小手朝车窗外使劲伸着，五个小手指都张得开开的："婆！公！来！"

苏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窗边，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贴在玻璃上，在冰凉的窗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手印："昕昕乖，外婆在这里..."老人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却还强撑着露出笑容。

陆远舟刚把车子开出院子不到五米，见状立即踩下刹车。苏婉急忙解开安全带，手指微微发抖地按开儿童座椅的卡扣。陆昕一被抱出来就扑向外婆，像只小树袋熊一样死死搂住苏母的脖子，把脸埋在那件熟悉的藏蓝色棉袄领子里抽噎，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上面。

"这孩子..."苏父拄着拐杖快步走来，粗糙的拇指轻轻擦去小孙女脸上的泪珠，"跟婉婉小时候一模一样，最舍不得离家。"老人的手在微微颤抖，却还故作轻松地逗着外孙女："昕昕看，外公给你变个魔术。"说着从耳朵后面"变"出一颗水果糖。

三个男孩趴在车窗边看着妹妹。十岁的陆晞突然"咔哒"解开安全带跳下车，把自己最爱的恐龙玩偶塞给外公："这个霸王龙留给外公，等我暑假回来再一起玩！"小男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却还强装坚强。

苏母抱着陆昕在院子里慢慢踱步，哼着那首哄大了两代人的摇篮曲。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小家伙渐渐平静下来，但小手还紧紧攥着外婆的衣领不放，仿佛一松手外婆就会消失似的。

苏婉红着眼眶走过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流苏："妈，再不走就真的要晚了..."话没说完，自己的眼泪先掉了下来。

"知道，知道。"苏母低头亲了亲外孙女的脸蛋，突然从棉袄内袋里掏出个红绳系着的银铃铛。那铃铛只有指甲盖大小，却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昕昕听，这是外婆的声音。"老人颤抖着手将铃铛系在陆昕肉乎乎的手腕上，轻轻一晃，"叮铃铃"的声响清脆悦耳。

重新上车时，陆昕被这新奇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车子缓缓启动，她趴在车窗上，小鼻子压得扁扁的，看着外公外婆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当车子拐弯，再也看不见老宅的红砖墙时，她的小嘴一瘪又要哭，苏婉赶紧晃了晃女儿手腕上的铃铛："昕昕听，外婆在这里呢。"

高速公路上，陆远舟打开了车载音响。苏母温柔的声音缓缓流淌出来，是老人家连夜录制的摇篮曲合集。后视镜里，陆昕随着音乐轻轻晃动，手腕上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和着录音里的歌声，像是一首离别的童谣。

"妈发了三十多条语音。"陆远舟趁着等红灯，把手机递给妻子，"从怎么热辅食到晚上盖多厚的被子，事无巨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最后一条是说...她在昕昕的小枕头里缝了个安神的中药包。"

苏婉低头听着语音，突然破涕为笑："这条是骂你的，说你给昕昕穿得太少了。"她擦了擦眼角，"妈还说给你带了十罐她腌的酱菜，放在后备箱最里面。"

三个男孩在后座安静得出奇。往常最闹腾的陆晞此刻正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发呆；陆昀一遍遍翻看着外公送他的旧邮票册；陆暄则抱着外婆偷偷塞在他书包里的点心盒子，小口小口地啃着桃酥。

车行至中途休息站，苏婉抱着半睡半醒的陆昕下车透气。小家伙一接触到新鲜空气就清醒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当她发现手腕上的铃铛不见了时，立刻急得首跺脚："铃！铃！"原来是在安全座椅上蹭掉了。苏婉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重新系好，陆昕这才破涕为笑，举着小手不停地摇晃，听着"叮铃铃"的声音乐不可支。

傍晚时分，北京的高楼大厦渐渐映入眼帘。陆昕趴在车窗上，大眼睛里映照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当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时，她突然指着单元门喊："家！"吐字清晰得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己。

回到家中，陆昕却怎么也不肯睡自己的婴儿床。苏婉只好把她抱到大床上，哼着母亲教的摇篮曲。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照在女儿手腕的银铃上，泛着温柔的光。小家伙在睡梦中还不时晃晃小手，似乎在确认铃铛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