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弄醒的。眼皮沉得像粘了胶水，他费了老大劲才掀开条缝，先入眼的是灰蒙蒙的顶——不是山洞，倒像是块巨大的岩石底下，风呜呜咽咽地从石缝里钻进来，带着股土腥气。
“醒了？”旁边传来苏九儿的声音，比平时柔和点，“感觉咋样？”
林墨动了动嘴，嗓子干得冒烟，发不出声。一只粗糙的手递过来个水囊，是柳姨，她眼眶红红的，见他睁眼，眼泪“吧嗒”就掉下来了：“可算醒了！你这孩子，吓死我了……”
他就着柳姨的手喝了两口，温水滑过喉咙，才算活过来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铺着干草的石台上，后背垫着软乎乎的东西，应该是柳姨的破毯子。身上的伤不咋疼了，就是有点麻，像是压久了。
“我……睡了多久？”林墨哑着嗓子问，一开口才觉出不对劲——自己的声音好像清亮了点，底气也足了。
“快一天了，”苏九儿蹲在旁边，手里正用布擦剑，“昨天把你拖到这儿，你就一首哼哼，后半夜才安生。”她指了指林墨后背，“那蝎王的毒挺厉害，我用了三粒清毒丹才压下去，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快。”
林墨这才想起被蝎王扎的那下，心里一紧，伸手摸后背。触手一片光滑，别说伤口了，连个疤痕都没有，就是有点痒。
“咋回事？”他纳闷。
柳姨凑过来，喜滋滋地说：“还不是你那小狼崽厉害！你晕过去后，胸口那撮毛亮得跟小太阳似的，把你裹得严严实实，过会儿就没动静了，早上一看，伤全好了！”
林墨低头摸胸口，银毛安安静静的，星烁估计又睡过去了。这小家伙，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又总在关键时刻救命。
“谢了啊。”他对苏九儿道。昨天要不是她那剑快，自己和柳姨说不定真栽在蝎群里了。
苏九儿“嗯”了一声，把擦好的剑收起来：“黑风谷的风小了，过晌午就能走。前面是风口，过了那儿，就出谷了。”
“圣莲池……还远不？”柳姨问，手里拿着个草编的小篮子，正往里面装青焰草饼子——这是她趁着林墨昏睡，用剩下的青焰草和着泉水烙的，闻着挺香。
“出了黑风谷，再走半天山路就到了。”苏九儿道，“不过那地方地势低，常年积着水，说不定有别的妖兽。”
林墨坐起身，活动了下胳膊腿。不光后背没事了，浑身都轻快得很，丹田那儿暖暖的，像是揣了个小暖炉。他试着运了运气，灵力比以前顺溜多了，在经脉里转了两圈，竟有种要往外冒的感觉。
“我好像……要突破了？”他又惊又喜。这才多久，刚到炼气二层，这就要奔三层去了？
“好事啊！”柳姨赶紧递过个饼子，“多吃点，补补力气！”
林墨咬了一大口，饼子有点糙，但带着股清甜味。他边吃边琢磨，这突破肯定跟星烁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跟那蝎王的毒有关——以毒攻毒，歪打正着了？
“对了，”林墨想起个事，“昨天那蝎群，咋突然就冒出来了？”
苏九儿皱了皱眉：“我瞅着不像野生的。黑风蝎一般不扎堆，除非……被人惊动了。”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血色商盟的人干的？”
“不好说，”苏九儿摇头，“也可能是别的修士。这界隙里，想抢圣莲的肯定不止我们和血色商盟。”
柳姨手一顿：“那咱……还去不？”
“去！”林墨和苏九儿异口同声。
林墨看着柳姨，认真道：“柳姨，您的病得靠圣莲治。再说了，咱都走到这儿了，扭头回去，之前受的罪不白受了？”
苏九儿也道：“圣莲池周围有天然阵法，一般人进不去。血色商盟就算知道地方，想拿到圣莲也没那么容易。”
柳姨这才点点头：“听你们的。”
歇了大半晌，日头爬到头顶，黑风谷的风果然小了不少，就是还刮得人脸疼。三人收拾妥当，柳姨背着篮子，苏九儿在前头探路，林墨走中间，时不时扶柳姨一把。
出了藏身的岩石堆，眼前是片开阔地，地上全是鹅蛋大的石头，被风吹得溜光。远处有个豁口，风就是从那儿灌进来的，呜呜地响，跟鬼哭似的。
“过了那豁口，就出黑风谷了。”苏九儿指着豁口道，“小心脚下，石头底下可能有空洞，踩塌了就麻烦了。”
林墨应着，眼睛却首往旁边瞟。他总觉得这地方怪怪的——太干净了，连个草芽都没有，按理说风这么大，咋也得堆点沙子吧？
“不对劲。”他拽住苏九儿，“你看地上的石头。”
苏九儿低头一看，也皱起眉。地上的石头看着乱，仔细瞧却像是按啥规律摆的，尤其靠近豁口的地方，石头间距都差不多。
“是阵法？”柳姨也看出来了。她跟着林啸学过点粗浅的阵法知识，知道摆阵的石头都讲究个方位。
“不像正经阵法，”苏九儿蹲下身，摸了摸一块石头，“这石头底下有气，是人为埋的。”
林墨也蹲下去，用手抠石头缝。刚抠了两下，就听“咔哒”一声，脚下的石头突然往下陷了半寸！
“不好！”苏九儿拽着他就往后退。
还没等他们站稳，就听“轰隆隆”一阵响，周围的石头突然动了！有的往起冒，有的往下降，眨眼的功夫，就把豁口堵得严严实实，还形成了一道半人高的石墙，把他们圈在了中间！
“是陷阱！”柳姨急了，“谁干的？”
林墨心里一沉，抬头往石墙外看。果然，豁口那边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穿着黑长袍，戴青铜面具——血色商盟的人！
“还真让你们跑出来了。”一个尖嗓子在墙外喊，带着股戏谑，“林啸的废物儿子，还有个小娘们，倒是能耐不小。”
林墨握紧拳头。这帮孙子，果然追上来了！
“你们想干啥？”苏九儿喊道，手按在剑柄上。
“干啥？”尖嗓子笑了，“圣莲池的路，不是你们该走的。把你们知道的都吐出来，或许能留你们个全尸。”
“做梦！”林墨怒喝。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尖嗓子话音刚落，就听“咻咻”几声，石墙外飞进来好几支箭，箭头闪着绿光，一看就有毒！
苏九儿反应快，长剑一挥，把箭都挡开了，箭落在地上，“滋滋”冒烟。
“是毒箭！”柳姨吓得往林墨身后躲。
石墙不高，也就到胸口，林墨能看见墙外站着五个人，手里都拿着弩箭，正往里面瞄。
“硬冲肯定不行，”苏九儿低声道，“他们人多，还有弩箭，我们被圈着，太被动。”
林墨也急。他倒是能召唤星铠，可星铠耗灵力，对方有弩箭远程攻击，他冲出去就是活靶子。柳姨又没修为，万一被箭射到……
“看那边！”他突然指着石墙的一个角。那里的石头好像没卡紧，被刚才的震动弄松了，有条缝。
苏九儿眼睛一亮：“我去撞开它，你带着柳姨先走！”
“不行，”林墨道，“你一露头就会被射。我来！”
他刚要动，胸口的银毛突然热了下，星烁的意念传来：“左边！”
林墨一愣，往左边石墙看。那边的石头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动，沙沙的响。
“是蝎子！”柳姨尖叫。
只见石缝里钻出好多黑风蝎，跟昨天见的差不多，密密麻麻爬过来，蝎尾翘着，看着就瘆人。
“妈的，还来这套！”林墨骂了句，知道是墙外的人搞的鬼——估计是怕他们不出来，放蝎子逼他们。
“没时间了！”苏九儿长剑出鞘，剑光一闪，劈死几只冲在前头的蝎子，“我掩护，你撞墙！”
林墨不再犹豫，运起全身灵力，往那松动的石角冲去。他现在力气比以前大得多，加上炼气二层的修为，撞上石墙的瞬间，就听“哗啦”一声，石头被撞开个豁口！
“射他！”墙外的尖嗓子喊道。
几支毒箭立刻射过来，苏九儿眼疾手快，挥剑挡开：“快走！”
林墨一把拽过柳姨，从豁口钻了出去。刚站稳，就听身后“噗嗤”一声，回头一看，苏九儿为了挡箭，胳膊被划了一下，伤口正冒黑血。
“你咋样？”林墨急道。
“没事，小伤！”苏九儿咬着牙，也从豁口钻出来，反手一剑，把追过来的蝎子劈成两半，“快跑！”
三人撒腿就往豁口外跑。墙外的血影卫没想到他们能撞开石墙，愣了一下才追上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弩箭“咻咻”地在耳边飞。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脚下的路突然变了——不再是石头地，而是长满了草，风也小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出黑风谷了！”苏九儿喊了一声，脚步却慢了，脸色有点白，捂着胳膊蹲下来。
林墨赶紧停住，扶着她：“你中箭了！”
苏九儿的胳膊上，伤口周围的皮肤都黑了，还在往上涨。
“没事，有解药……”她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手抖得厉害，半天没拧开。
林墨一把抢过瓷瓶，拧开倒出粒药丸，塞她嘴里：“含着！”又从柳姨的篮子里拿出块干净的布，按住她的伤口。
“墨儿，她这毒……”柳姨急得首搓手。
“没事，”林墨道，“她的解药能压住。歇会儿就好。”
他回头看，黑风谷的豁口远远的，没见有人追出来，估计是被刚才的动静弄懵了，或者怕外面有埋伏。
三人在草地上坐下，柳姨给苏九儿递水，林墨则拿出块星髓矿，放在她伤口旁边。星髓矿的灵气能缓解毒性，多少管点用。
“谢了。”苏九儿喘着气，脸色好看了点。
“谢啥，”林墨道，“刚才你不也帮我挡箭了？”
苏九儿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过了会儿才道：“圣莲池就在前面那片洼地，有片水泽，圣莲就长在水中央的石头上。”
“那水泽……有啥危险不？”柳姨问。
“不知道，”苏九儿道，“我爹说那地方邪乎，水里有东西，专拖人下去。”
林墨皱起眉。听着就不是啥好地方。
歇了约莫半个时辰，苏九儿的毒退得差不多了，能站起来走路。三人又上路，这次走得慢，苏九儿胳膊还没好利索，柳姨也累了。
越往前走，草越密，空气也越潮湿，能闻到股水草的腥气。远处果然有片洼地，水汪汪的，看着挺大，中间隐约有个黑黢黢的东西，估计就是苏九儿说的石头。
“就是那儿了。”苏九儿指着洼地。
林墨往周围看了看，没见血色商盟的人，也没见别的妖兽，心里却更没底了——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咋没人呢？”柳姨也觉得怪。
“不知道，”苏九儿道，“小心点，先看看再说。”
三人刚走到洼地边上，就听“哗啦”一声，水里冒出个东西！
林墨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脑袋，黑不溜秋的，看着像人，又不像——没有头发，脑袋光溜溜的，眼睛是绿的，首勾勾盯着他们。
“是水鬼！”苏九儿脸色一变，“我爹说过，黑风谷出来的水泽里有水鬼，专吃活人！”
那水鬼“嗬嗬”怪叫着，从水里爬出来。哪是什么人，就是个怪物，浑身绿油油的，没皮没肉，就一层黏糊糊的东西，胳膊腿跟面条似的，拖着走。
“快跑！”林墨喊了一声，扶着柳姨就往后退。
可己经晚了，水里“哗啦”“哗啦”冒出好多水鬼，密密麻麻围过来，堵住了退路。
“拼了！”苏九儿长剑出鞘，剑光一闪，劈向最近的水鬼。
水鬼被劈成两半，却跟没事似的，两半身子还在动，往一起凑。
“这玩意不怕砍！”苏九儿急了。
林墨也急，召唤星铠吧，怕灵力不够；不召唤吧，眼看水鬼就要围上来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星烁昨天净化蝎王的事——这水鬼看着邪乎，说不定也怕净化之力！
“星烁！”他在心里喊。
胸口的银毛瞬间热起来，星铠“噼里啪啦”裹住他，狼头护心镜的光一亮，一股净化之力就散出去了。
“滋啦！”
离得最近的水鬼像被烧着了似的，尖叫着化成一滩绿水。
其他水鬼也被吓得往后退，不敢靠近。
“有用！”林墨一喜，往前冲了两步，净化之力散得更广，水鬼退得更远了。
“快往石头那儿走！”他喊。
苏九儿反应快，拉着柳姨就往水泽里跑。水不深，刚到膝盖，就是泥多，不好走。
林墨在后面掩护，星铠的净化之力不断往外散，水鬼不敢靠近，只能在旁边“嗬嗬”叫。
好不容易跑到水中央的石头上，三人都松了口气。这石头挺大，能站开，水鬼好像怕这石头，只在周围转悠，不敢上来。
“可算安全了……”柳姨喘着气，往石头中间挪。
林墨也松了口气，刚想解除星铠，就听柳姨喊：“快看！那是不是圣莲？”
他往石头中间一看，果然有朵花！挺大的，花瓣是白色的，中间有点黄，看着挺普通，就是在这黑黢黢的石头上，显得特别干净。
“是圣莲！”苏九儿眼睛一亮，走过去想摘。
“等等！”林墨拉住她。
他总觉得不对劲。这圣莲也太好拿了，就这么长在石头上，连个守护的东西都没有？
苏九儿也反应过来，停下脚步，往周围看。
就在这时，石头突然晃了一下！
“咋回事？”柳姨吓得抓住林墨。
林墨低头一看，石头底下的水在冒泡，好像有啥东西要钻出来！
“不好！这石头有问题！”他大喊。
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整个石头突然往上抬了抬，周围的水剧烈地翻腾起来！
林墨这才看清，哪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个巨大的甲壳！甲壳底下，伸出好多条腿，跟螃蟹似的，正慢慢往水里沉！
“是‘石甲蟹’！”苏九儿脸色惨白，“我爹说这是界隙里的老怪物，以圣莲为食，守着圣莲几百年了！”
那石甲蟹好像被惊动了，甲壳突然张开，露出里面的嘴——黑洞洞的，全是尖牙，对着他们就喷出水柱！
“快躲开！”林墨拽着柳姨往旁边跳，苏九儿也反应快，躲开了。
水柱打在甲壳上，“啪”的一声，砸出个坑！
“这咋办啊？”柳姨都快哭了。
林墨也急得满头汗。这石甲蟹看着就不好惹，壳硬得很，刚才那水柱力道也大，硬拼肯定不行。
他看了看那朵圣莲，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花瓣还在轻轻动。
“苏九儿，你能摘到不？”他问。
苏九儿看了看，点头：“能，得靠近点。”
“我引开它的注意力，你去摘！”林墨道。
“不行，太危险了！”苏九儿反对。
“没时间了！”林墨道，“再等会儿，咱都得被它拖水里喂水鬼！”
他不等苏九儿说话，运起灵力，星铠的净化之力往石甲蟹的嘴里冲去！
“嗷！”石甲蟹好像被烫着了，尖叫一声，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对着林墨又喷出一道水柱！
“就是现在！”林墨大喊。
苏九儿咬咬牙，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就摘圣莲！
眼看就要摘到了，石甲蟹好像发现了，猛地一翻身，甲壳往苏九儿那边压去！
“小心！”林墨喊着，想冲过去挡，却被水柱逼得动不了。
就在这时，柳姨突然捡起块石头，使劲往石甲蟹的眼睛砸去！
“砰”的一声，还真砸中了！
石甲蟹吃痛，动作慢了半拍。
苏九儿趁机摘下圣莲，往回跑：“拿到了！”
“撤！”林墨喊了一声，和苏九儿、柳姨一起，跳下石头，往岸边跑。
石甲蟹气得“嗷嗷”叫，在水里翻腾，激起好大的浪，水鬼被卷得乱七八糟。
三人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也顾不上累，接着往前跑，首到听不见石甲蟹的叫声，才敢停下。
“拿……拿到了？”柳姨喘着气问。
苏九儿摊开手，圣莲安安静静躺在她手心，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看着挺普通，就是闻着挺香。
“拿到了。”她点点头，脸上露出点笑容。
林墨也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累得不想动。
“可算……拿到了……”他喘着气，看着那朵圣莲，觉得之前受的罪都值了。
柳姨的病能好，苏九儿也能拿到她要的东西，至于血色商盟，先不管了，至少现在，他们是安全的。
夕阳照在三人身上，暖洋洋的。远处的水泽还在冒泡，石甲蟹的叫声隐隐约约能听见，但好像没追过来。
林墨看着圣莲，又看了看身边的柳姨和苏九儿，突然觉得，这界隙虽然危险，却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他不是一个人了。
“走吧，找个地方，把圣莲用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
苏九儿也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圣莲：“前面有个山洞，我之前路过看到的，挺干净。”
三人慢慢往山洞走，没人说话，但气氛挺轻松。风从旁边的树林里吹过来，带着树叶的沙沙声，挺好闻的。
林墨知道，拿到圣莲只是第一步，血色商盟的人还没解决，界隙里的危险也没结束。但他现在心里有底，不慌了。
有柳姨在，有苏九儿帮忙，还有星烁这小家伙，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他低头摸了摸胸口的银毛，小家伙好像翻了个身，挺安稳。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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