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车里，死一般寂静。
王建国开着车，目不斜视，但过于用力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张玄陵坐在副驾，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嘴里偶尔会无意识地呢喃一句“天威……”，然后又陷入更深的沉默。
他们都被那最后一幕彻底镇住了。
而真正的“主角”林临，则蜷缩在后座的阴影里。他一上车就拉上了兜帽，将自己完全藏了起来。他不是在装逼，而是他真的快要散架了。
那股熟悉的、被世界排斥的“剥离感”卷土重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现实世界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里时断时续，充满了雪花和杂音。
他强行夺取塔罗牌的控制权，并且说出那句“我就是规则”时，确实是他“演技”的巅峰，是他急中生智的绝地反击。但这种表演，消耗的是他作为“林临”这个普通人的本质。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层一层地砂纸打磨，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不像自己。
车子停在林临家楼下。
王建国和张玄陵几乎是同时下车，一左一右地拉开车门，想要去搀扶林临。
“不必。”
林临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沙哑而疏离。他推开车门，自己走了下来，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径首走进了楼道。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无比孤高，又无比孤单。
王建国和张玄陵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情绪——敬畏，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惧。
“王……王队，”张玄陵的声音都在发颤，“君主他……他好像生气了。”
王建国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了半天才点着一根。他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复杂的表情。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林临，己经彻底从一个“可控的资源”，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无法预测的“神明”了。他必须重新评估，重新布局。
……
另一边，桃子正戴着耳机，在自己那堆满了各种设备的出租屋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无人机拍摄到的高清视频。
她的脸在屏幕幽蓝的光芒映照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亢奋。
她没有去管王建国他们后续的行动，她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她的宝贝素材溜了。对她而言，现场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都被她的摄像机记录了下来。
她将视频导入剪辑软件，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舞。她要用她最顶级的技巧，配上最宏大的背景音乐，将今晚的一切，剪辑成一部足以载入互联网史册的“神迹纪录片”。
“虚空君主”这个IP，在她的手里，将成为一个真正的传奇。而她，李雪桃，将成为这个传奇唯一的、最终的记录者和传播者。这份由数据和流量构筑起来的、独一无二的存在感，让她浑身战栗，无比着迷。
……
林临回到家，反锁上门，身体就像一滩烂泥，瞬间瘫倒在沙发上。
那股反噬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甚至连抬手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自己正在下沉，穿透沙发，穿透地板，坠入一片无尽的、冰冷的黑暗里。
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滴答……滴答……”
像是水滴的声音。
他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
声音，是从天花板传来的。
他的出租屋，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一滴滴黑色的、散发着淡淡虚空气味的粘稠液体，正从那道裂痕中渗出，滴落在下面的地板上。
这“疤痕”，比之前诅咒娃娃流出的要严重得多。
林临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那张牌。
“塔”。
它代表着毁灭、崩塌、灾难。
他用自己的力量，将这张牌强行按在了萨布拉的命运上。而作为代价，“崩塌”这个概念，也开始在他的现实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盯着那道正在缓慢扩大的裂痕，就像盯着自己正在走向失控的命运。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
那道裂痕，陡然扩大！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蔓延了大半个天花板！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块巴掌大的天花板碎块，混合着黑色的液体，掉了下来。
它没有砸在地板上。
它砸在了……那张被林临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愚者”塔罗牌上。
“啪”的一声轻响。
那张代表着“无知而快乐的傻瓜”的卡牌，被这块来自“崩塌”的碎片，砸得粉碎。
林临瞳孔骤缩。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死死地盯着那一地狼藉。
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一个谎言的终结，是否也意味着……另一个谎言的开始？
他这个站在悬崖边的“愚者”，是不是也己经……被那道名为“命运”的闪电，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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