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说出最后一句话的瞬间，林临感觉整个世界的声响都消失了。
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又像一扇即将破裂的门。
太监网络小说。
这六个字，是他的原罪，是他一切谎言的起点，是他藏得最深、连王建国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现在，这个秘密，被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揭开了冰山一角。
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因为他看到，桃子的眼神从刚才的惊恐，逐渐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怜悯和兴奋的了然。她好像……“懂”了什么。
“所以……”
桃子试探性地开口，她的声音压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空气中某种看不见的存在。她人虽然坐在椅子上，身体却微微前倾，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临的侧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肌肉的抽动。
“你……也是在‘扮演’，对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临死寂的内心激起了惊涛骇浪。他攥着U盘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他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他保持了一丝清醒。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着，侧脸的线条在清晨的微光下显得格外僵硬。
桃子看他这副反应，心中那份猜测己然坐实了七八分。她忽然感觉有点好笑，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丝弧度，但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幸灾乐祸，反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奇异的“同病相怜”。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姿态放松下来，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伪装。
“就像我，”她把玩着自己卫衣的抽绳，眼神飘向窗外，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在镜头前扮演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灵异UP主，其实看见蟑螂都会尖叫。”
她顿了顿，又把目光转回林临身上，眼神里多了些别的意味。
“就像张玄陵，每天抱着那些他自己都不信的经文，扮演一个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
“就像王建国……”她说到这里，轻轻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扮演一个……呃，大概是正义的警察？”
这一连串的类比，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地剥开了他们这个草台班子最不堪的内核。林临能感觉到，自己紧绷的神经，在对方这种堪称“自爆”的坦诚中，竟然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
桃子没有放过他这一闪即逝的变化。
“我们都是骗子，林临。”她身体再次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只是，你骗的……是神。”
这句话，终于让林临有了反应。他缓缓地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一首被他视作“麻烦”和“疯子”的女人。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被揭穿的惊怒，有不知所措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桃子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你不用紧张。”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毫无恶意，甚至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临，语气变得异常认真，“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才是真正的‘共犯’。”
她拿起桌上那个银色的U盘，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轻轻放在林临面前的电脑旁。
“那个‘作者’，他才是真正的危险。”她的语气沉了下来，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萨布拉不过是个被他推到台前的棋子，一个用来试探你深浅的工具人。他从一开始，就在看着你，看着我们所有人，像看一场戏。”
“他欣赏你的表演，所以给你鼓掌。但如果有一天，他对你的表演不满意了呢？”
桃子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扎进了林临最恐惧的地方。
是啊，如果那个真正的“作者”，那个创造了“虚空君主”这个角色的人，对他的COSPLAY不满意了呢？
他会不会……收回这个角色？
收回赋予他的一切力量？
那他林临，还剩下什么？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揭穿你，而是为了……合作。”桃子的眼神诚恳得不像话，这让她那张甜美的脸蛋显得有种奇异的说服力，“一个真正的，没有算计和背含有背叛的合作。”
“那家伙是个幽灵，我们现在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王建国和张玄陵那两个蠢货是指望不上了，他们还沉浸在你天下无敌的幻想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水面下藏着多么可怕的冰山。”
林临沉默了良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个U盘，动作有些迟缓，仿佛那东西有千斤重。
“把视频给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桃子毫不犹豫地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插上去就能看，我特地给你拷了最高清的版本。”
林临立刻照做。
视频开始播放，依旧是昨晚那令人震撼的对峙。但这一次，林临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和萨布拉身上。他快进着，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个二楼的、破烂的窗户上。
果然，那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在之前的混乱光影中，它毫不起眼，就像一块破布。但当你刻意去寻找它时，它的存在就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刺眼。
它就像一个沉默的观众，静静地注视着舞台上的一切。
林临将进度条拖到最后。
视频里的“自己”，说出了那句中二到爆表的“这个城市，我说了算”，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那个黑影，动了。
它缓缓地，抬起了双手，做出一个“鼓掌”的动作。无声的，优雅的，甚至带着一丝赞许。
然后，它似乎察觉到了无人机的窥视，微微侧过头，朝着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通过桃子的AI修复，画面被放大了极限。
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脸。它像是无数张人脸的拼接缝合体，却又奇异地和谐，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最让林临浑身冰凉的是，那张脸上，没有嘴。
但林临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波，而是一种更首接的、概念层面上的灌输。
那个声音，苍老、平静，带着一种仿佛经历了万古岁月的疲惫。
它只说了一句话。
“演得不错。”
“但，还不够。”
“记住，你不是在扮演‘它’。”
“而是要，成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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