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是首接从生了锈的铁皮上刮下来的，干涩，冰冷，不带一丝活人的气息。
赵金龙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
他猛地转过身，握着枪的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客厅里，空无一人。
只有电视机还在亮着，屏幕上的足球比赛，不知何时己经结束，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花。
“谁？！”
赵金龙嘶吼着，枪口疯狂地在客厅里扫动，“谁他妈在那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色厉内荏。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一股……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雨水腥味，不知从何处，开始弥漫开来。
赵金龙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他想起来了。
那天在KTV，那个让他嗤之以鼻的视频里，似乎就提到过这种味道。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咚”的一声，撞在了卧室的门框上。
他不敢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回到自己那个守卫森严的办公室，把自己锁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冲下楼梯，冲进了那辆黑色的奔驰里。
他哆哆嗦嗦地拧动钥匙，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引擎发出一阵咆哮，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透过后视镜，他惊恐地看了一眼身后那栋居民楼。
三楼，阿豹家的窗户，还亮着灯。
但在那片橘黄色的灯光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模糊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窗边，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地，偏了一下头。
“啊——！”
赵金龙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再也不敢回头看，只顾着疯了一样地踩油门。
……
“目标己离开现场。”
“清理工，出现了。”
王建国坐在自己的桑塔纳里，声音沙哑地，向林临汇报着他通过监听设备和线人反馈，所掌握到的一切。
他的后背，己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虽然他没有亲眼看见，但他能想象得到，刚才那栋居民楼里，发生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它对他做了什么？”耳麦里，传来林临平静的声音。
“不……不知道。”王建国摇了摇头，“它只是……现身了，说了一句话。然后，赵金龙就跟疯了一样地跑了。现在，他正开车回自己的老巢。”
“它没有当场‘回收’他？”林临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疑惑。
这不符合“清理工”那高效、冷酷的行事风格。
“你现在，立刻去案发现场。”林临下达了新的指令，“我需要知道，它在现场，留下了什么。”
“我？”王建国一愣，让他现在去那个刚发生过枪击和灵异事件的凶宅？
“对，你。”林临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是警察，这是你的‘职责’。记住，不要破坏任何东西，用执法记录仪，拍下你看到的一切，尤其是……死者的尸体。”
“然后，离那里远一点，越远越好。”
……
王建国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当他带着两个同样脸色发白的心腹手下，踹开阿豹家那扇门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雨水腥味，扑面而来。
卧室里，阿豹的尸体，还倒在血泊之中。
眉心一个巨大的弹孔，触目惊心。
“小李，检查尸体。小张，勘查现场。”王建国强忍着胃里的翻涌，下达了命令。
他自己，则打开了执法记录仪，缓缓地，在客厅里走动。
客厅里，很干净。
干净得……有些过分。
除了电视屏幕上那片还在闪烁的雪花，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脚印，没有水渍，什么都没有。
仿佛那个穿着黄色雨衣的“清理工”，只是一个存在于赵金龙幻觉里的鬼影。
“王……王队！”
卧室里，突然传来了那个叫小李的年轻法医，带着哭腔的惊叫。
王建国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怎么了？！”
“尸……尸体……”小李指着地上的阿豹，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尸体不对劲！”
王建国低头看去。
阿豹的尸体，依旧保持着中枪时的姿势。
但他的脸上，那原本因为痛苦和震惊而扭曲的表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就好像，死亡对他来说，不是终结，而是一种解脱。
更让王建国毛骨悚然的是。
在他眉心那个血肉模糊的弹孔周围，一圈细密的、雪白色的绒毛，正从皮肤底下，缓缓地，生长了出来。
像一朵，在血肉之上，盛开的、诡异的白色花朵。
……
“白色绒毛……”
林临听着王建国的汇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明白了。
“清理工”没有当场“回收”赵金龙，不是因为它仁慈，也不是因为它出了故障。
而是因为，“债务”的结算方式，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赵金龙，这个“污秽”的源头，他所犯下的“罪”，是杀死阿豹。
而阿豹，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他因为赵金龙而死。
所以，“清理工”的“规则”，做出了一次……“平衡”。
它带走了阿豹的“痛苦”，并赋予他“解脱”。
作为交换，它在阿豹的尸体上，留下了一个“标记”。
一个，属于“兔子”的标记。
那个本该由张玄陵来承受的、罪孽集合体的“概念”，有一小部分，被转移到了阿豹的身上。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赵金龙，这个主犯，他的一部分“罪”，被强行“抵押”给了他的受害者！
“清理工”，它不仅仅是一个冷酷的程序。
它还是一个……最精明、最冷血的……高利贷商人！
它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林临。
你的“债务”，己经开始产生“复利”了。
你每牵扯进一个人，这笔债，就会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庞大，更加……难以偿还。
“老王。”林临的声音，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
“现在，立刻，马上。”
“封锁赵金龙的所有场子，控制他所有手下。”
“我要让那个地方，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然后，我要亲自去……收回我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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