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
当这个字，从林临那张挂着漠然微笑的嘴里吐出来时，它就像一柄烧红的、淬满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狠狠地，捅进了许诺最引以为傲，也最脆弱的心脏。
“你……你说什么？”
许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临，那眼神，仿佛比亲眼看到自己的世界被毁灭，还要痛苦。
他可以接受失败，甚至可以接受被更强大的力量抹除。
但他无法接受，自己赌上了一切，用灵魂和人性换来的“作品”，在他最渴望被认可的“读者”眼中，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轻描淡写，却又充满了极致侮辱的评价。
“我说，你写的故事，很烂。”
林临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一个最冷酷的、最不近人情的书评家，在宣读着他的判词。
“你沉溺于自我感动式的痛苦，用廉价的绝望，来堆砌你那所谓深刻的‘世界观’。”
“你塑造的角色，除了你自己，都单薄得像一张纸。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你的强大，满足你那可悲的、想要掌控一切的欲望。”
“你的剧本，充满了都合主义的巧合和故弄玄虚的谜题，转折生硬，节奏失控。”
“你以为你在写一个关于‘神明’的宏大史诗，实际上，你写的，只是一个三流作者，在被退稿无数次后，躲在阴暗的出租屋里，自怨自艾的、充满了中二气息的……”
林临顿了顿，然后，吐出了那句，足以将许诺所有骄傲，都碾得粉碎的，最后的判词。
“……无病呻吟。”
“轰——！！！”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精神冲击，从许诺的身上，轰然爆发！
但这一次，这股力量，不再是冲向林临，而是，反噬向了他自己！
他脚下的地板，寸寸龟裂！
他身后的墙壁，像被重锤击中，轰然倒塌！
整个房间，都在他那失控的、因为极致的自我否定而产生的巨大痛苦中，剧烈地颤抖！
“不……不是的……你胡说！你胡说！！”
许诺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的、痛苦的嘶吼！
他手中的那本，代表着他“作者”权柄的、崭新的笔记本，“噗”的一声，自燃了起来，化作了一团苍白色的火焰！
他与这个世界“规则”之间的链接，正在因为他自身意志的崩溃，而迅速地，断裂！
镜子里，依旧在播放着他那些不堪的过往。
而林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像一个最残忍的刽子手，欣赏着自己刀下，那个亡魂最后的挣扎。
“你看看你，许诺。”
林临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最后通牒，清晰地，响在许诺那即将崩溃的脑海里。
“你憎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却用更不公的方式，去报复它。”
“你鄙视凡人的愚昧，却用最愚昧的手段，来彰显自己的‘智慧’。”
“你渴望被理解，却拒绝去理解，你笔下任何一个角色的痛苦。”
“你最大的悲剧，不是你的故事写得烂。”
林临缓缓地，走到了许诺的面前，蹲下身，与那个蜷缩在地上，如同败犬般颤抖的男人，平视。
“而是，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取悦的……”
“胆小鬼。”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诺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了疯狂与掌控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灰白。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设定”……
都在这一刻，被他自己，彻底地，自我否定了。
他亲手，将自己，从“作者”的神坛上，拽了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他变回了那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的……许诺。
房间里，那剧烈的震动，停止了。
所有被扭曲的现实，都开始，缓缓地，恢复原状。
许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一个即将消失的幻影。
他看着林临，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输了。”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出了这三个字。
“原来……我写的故事，真的……这么烂啊……”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不甘，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大梦初醒般的、无尽的疲惫与……悲哀。
他的身体，彻底消散了。
像一缕青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
一本，从他消失的地方，静静掉落的、己经烧得只剩下半截的、深蓝色的笔记本。
那是，他力量的源头，也是他所有痛苦的……起点。
林临看着那本残破的笔记，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将它，捡了起来。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本笔记的瞬间。
一股庞大的、冰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流，轰然，涌进了他的脑海！
那是许诺，在彻底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也最完整的……“世界设定”。
以及，一个，让他瞳孔骤缩的、关于那本笔记，和那个真正的“虚空君主”的……终极秘密。
——这本书，不是在“创造”力量。
它只是一个……“接收器”。
一个，用来接收，来自某个更高维度存在的、庞大信息流的……“终端”。
而所谓的“扮演”，所谓的“言出法随”。
都只不过是，在无意中，将自己的精神频率，与那个“终端”，进行了同调。
然后，将那些，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规则，“下载”到了现实之中，造成了现实的扭曲。
许诺，是第一个“下载者”。
而他林临，是第二个。
他们，都不是“作者”。
他们都只是……不小心，连接上了“神”的WIFI的……普通用户。
而神，就在WIFI的另一头。
静静地，看着他们，用着自己那点可怜的流量，沾沾自喜。
林临，缓缓地，合上了那本残破的笔记。
他抬起头，再一次，看向了那面，光洁如新的镜子。
镜子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林临知道。
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这个“读者”，也才刚刚，拿到了，真正的……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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