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临感觉自己像一个蹩脚的黑客，刚刚用尽浑身解数，拔掉了电脑主机的电源，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了，结果屏幕一黑，转头就发现，自己家的路由器，不知何时，己经被接上了一根通往全球互联网的、更粗的光纤。
那个自称“管家”的欧洲老绅士，就这么，透过一根看不见的、跨越了半个地球的网线，静静地，坐在壁炉前，微笑着，看着他。
他身后的那幅油画，色彩浓烈，笔触厚重。画上的“炽天使”，与其说是神圣，不如说……是一种充满了压迫感的、绝对秩序的化身。祂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那六只燃烧着白色火焰的翅膀，和那柄指向画外的烈焰圣剑，却仿佛能穿透屏幕，带来一阵阵灼热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林临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许诺留下的那份“世界设定”里，那些关于“其他书写者”和“不同神话体系”的、破碎的记载，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他不是唯一的“用户”。
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也连接上了，不同“服务器”的……WIFI。
“出售？”林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强迫自己，从那幅画带来的巨大压迫感中挣脱出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属于“虚空君主”的、漠然的伪装。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阁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这里的这本，只是一本……写得不怎么样的、停更了很久的太监小说罢了。”
“或许，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价值。”
他在试探。
试探对方，到底知道多少。
视频那头的老绅士，听到“太监小说”这几个字，脸上那优雅的笑容，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镜片后的双眼里，多了一丝，对林临这种“明知故问”的、毫不掩饰的玩味。
“‘虚空’先生，您真是……风趣。”他微微欠身，那姿态，优雅得像是莎士比亚戏剧里的老管家，“我们当然知道，您手中的，是何等‘神圣’的文本。”
“正如，我们手中，也保管着，另一份，同样来自‘最初’的……‘神谕’。”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伸出手。
他身后，那熊熊燃烧的壁炉里，火焰，突然，向上蹿起了一道一人多高的、纯白色的火舌！
火舌，没有丝毫热量，反而散发着一股，圣洁而又冰冷的威严。
在火舌的中央，一本由纯白色的、不知名金属打造的、封面雕刻着六翼天使浮雕的厚重典籍，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我们称之为，《圣歌》。”
老绅士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虔诚与狂热。
“而您的那半本，根据《圣歌》中的记载，我们称之为……《呓语》。”
《呓语》。
来自深渊的、混乱的、疯狂的呓语。
林临的心，猛地一沉。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连他手中这份力量的“属性”和“称谓”，都一清二楚。
“我的主人，‘炽天使’大人，是一位……秩序的维护者，也是一位，完美的收藏家。”老绅士继续说道，他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认为，像《呓语》这种混乱的、无序的、充满了污染性的‘文本’，不应该流落在外。”
“它应该，被妥善地，保管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比如，我们‘圣堂’的‘禁绝书库’里。”
“为此，我的主人，愿意付出任何，您感兴趣的代价。”
“财富，权力，或者……永恒的生命。”
“您，只需要，开个价。”
这番话，说得礼貌，优雅，充满了诱惑。
但林临，却从那每一个字里，都听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居高临下的……傲慢。
那不是交易。
那是，施舍。
是神明，对一个拿着危险玩具的凡人，所进行的，最后的、仁慈的通牒。
林临沉默了。
他看着视频里，那个挂着优雅笑容的老绅士，和他身后，那本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圣歌》。
他知道，自己己经，被卷入了，一个，比许诺那个“过家家”游戏，要庞大、要古老、也更危险得多的……真正的棋局。
而他，只是棋盘上，一个刚刚被对方发现的、不属于任何一方的……野生棋子。
他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那属于“林临”的疲惫，和属于“虚空君主”的漠然，在这一刻，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谁也看不懂的表情。
“永恒的生命？”
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般的、荒谬的讥诮。
“凡人的时间，于我而言，本就毫无意义。”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那面，被他立在桌上的镜子前。
他没有再去看视频里的那个老绅士。
他只是，对着镜子里，那个模糊的、扭曲的倒影，轻轻地，说出了，他最后的回答。
“此物……”
“非尔等，有资格，觊觎。”
“退下。”
说完，他伸出手，首接，关掉了那个视频通话。
屏幕，黑了下去。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临，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沉默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刚刚，拒绝了一位“神明”的“善意”。
那么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就将是这位神明……
最首接，也最不讲道理的……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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