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仓库失窃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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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仓库失窃的替罪羊

 

腐鼠的腥臊与黑面包的霉味,是林恩·影歌清晨永恒不变的序曲。然而今天,当这令人作呕的气息钻入鼻腔时,他枯井般的眼底深处,却罕见地掠过一丝微弱的光。

那光并非来自头顶遥远金属格栅透下的惨白天光,而是源自心口。

七颗残缺浑浊、如同劣质玻璃珠的暗红色魔鼠晶核,紧贴着他单薄胸口的皮肤,被层层破布包裹着,藏在最里层褴褛的麻衣之下。它们冰冷、粗糙,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与脑浆的腥气,却像七颗微小的火种,在他绝望的冻土上,顽强地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暖意。

昨夜,在荧光苔废墟的血腥与污秽中,那0.1%的冥想效率提升,如同在绝对零度的坚冰上凿开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缝。虽然身体的伤痛依旧——左臂腐蚀伤处的灼痛在阴冷管道的湿气中隐隐作痛,后背被碎石砸中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疼,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呛水后的撕裂感——但灵魂深处那巨大的、被掏空般的空虚嗡鸣,竟被这微不足道的“0.1%”奇迹般地抚平了一丝。

这不再是徒劳的挣扎。这是一条路,一条布满荆棘、狭窄得几乎无法立足,却真实存在的向上攀爬的小径!

他蜷缩在冰冷石壁的阴影里,破烂的草席散发着浓重的霉味。胃里那块沉甸甸的青铜碎片,此刻正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如同庞大机械核心在怠速运转。这声音不再仅仅是折磨,更像是某种冰冷的、充满力量感的背景音。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胸口晶核的硬物感,指尖在草席下无意识地着包裹它们的破布边缘,仿佛在确认这来之不易的“财富”是否还在。

“希望”。这个字眼在他麻木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深沉的警惕淹没。巴顿那双沾满污泥和暴戾的厚底皮靴随时可能踏碎这脆弱的微光。他必须更谨慎,像在刀尖上舔血的鬣狗,一丝一毫的松懈都可能万劫不复。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金属门扉被粗暴踹开的刺耳噪音,猛地撕裂了排污管道入口处压抑的宁静,也将林恩瞬间从短暂的、带着暖意的思绪中狠狠拽回冰冷的现实。

“都给我滚出来!仓库遭贼了!一群该死的蛆虫!” 监工巴顿那如同砂纸打磨锈铁的粗嘎咆哮,裹挟着浓烈的劣质酒气和滔天的怒火,在狭窄的通道里炸开,震得管壁上凝结的污秽油珠簌簌落下。

几个蜷缩在各自角落、同样麻木的杂役如同受惊的蟑螂,猛地弹起,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仓库失窃?在法师塔底层,这几乎是死刑的代名词!无论偷了什么,看守不力的杂役和负责人都将承受难以想象的怒火。

林恩的心脏也猛地一沉。他强迫自己迅速低下头,将眼底最后一丝因“希望”而生的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全然的麻木与顺从。他手脚并用地爬起,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没发出一丝呻吟。

巴顿肥胖油腻的身影堵在通道入口,像一堵散发着恶臭和硫磺味的肉墙。他手里没拿熔岩鞭,但那双布满血丝、如同毒蛇般浑浊的小眼睛扫视过来时,比鞭子更让人胆寒。他腰间悬挂的储物袋微微晃动,里面那枚黯淡的“次级护盾符文”散发出微弱的魔力波动——林恩胃里的碎片搏动了一下,视野边缘不受控制地闪过几道极其细微的幽蓝光痕,瞬间将那符文的轮廓和核心回路中的一道细微裂纹标记了出来。

弱点…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随即被更大的危机感压下。

“影歌!还有你们几个废物!”巴顿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精准地钉在林恩和其他几个杂役身上,“昨晚谁靠近过‘灰石’仓库?说!”

灰石仓库?林恩的心沉得更深了。那是存放低阶魔法材料边角料和损耗品的地方,虽然价值不高,但数量庞大,是法师塔庞大消耗链中最不起眼却也最不可或缺的一环。看守那里的杂役老汤姆,是个比林恩更老、更佝偻、魔力枯竭得更彻底的老头。

“巴……巴顿老爷……”一个杂役吓得牙齿打颤,“我……我们昨晚都在排污区清理‘赤焰熔池’的废渣……没……没人靠近过仓库区啊……”

“放屁!”巴顿猛地一脚踹在旁边锈蚀的金属管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熔池废渣清理到后半夜就结束了!说!后半夜谁溜号了?!少了三箱‘淬火蜥蜴的鳞片粉’和一桶‘固化粘合剂’!价值整整五块标准魔晶!够买你们这群废物的贱命一百次!”

五块标准魔晶!对底层杂役而言,这无疑是天文数字。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杂役们面无人色,拼命摇头,瑟瑟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昨晚累得像死狗一样,哪还有力气去偷东西?就算有,也绝不敢碰仓库!

林恩沉默地低着头,双手死死攥着破烂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胃里的碎片搏动得更加沉重,带来一阵阵隐晦的灼痛。他敏锐地捕捉到巴顿话语中的关键——“固化粘合剂”。这东西并非魔晶那样的硬通货,但用途广泛,尤其在修复和制作低级魔法物品时必不可少。在黑市上,它确实能换到魔晶,但需要特定的渠道……谁会冒险偷这个?

巴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几个瑟瑟发抖的杂役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如同附骨之蛆,牢牢钉在了林恩身上。

“影歌!”巴顿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的笃定,“昨晚‘旧战场’垃圾坑清理完,你磨蹭到最后才回来!说!是不是你干的?!”

污水瞬间淹没了林恩的脚踝,冰冷刺骨。他感觉通道里所有的目光——那些麻木的、恐惧的、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如同实质的针,刺得他皮肤生疼。

“不……不是我,巴顿老爷。”林恩的声音嘶哑干涩,像两块生锈的金属片在摩擦,“我清理完垃圾坑……太累了……首接回来了……我……”

“闭嘴!废物!”巴顿猛地一步踏前,阴影如同山岳般将林恩完全笼罩。浓烈的酒气和汗腺酸馊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不是你还能是谁?一个连最低级清洁术都学不会的废物,一个被星图判定为‘污染源’的垃圾!除了偷鸡摸狗,你还能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昨天在熔池和垃圾坑走了狗屎运,就敢打仓库的主意了?嗯?!”

唾沫星子喷溅在林恩苍白失血的脸上。巴顿的逻辑粗暴而蛮横,却带着底层倾轧中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合理”——一个最卑微、最无用的废物,不正是最好的替罪羊吗?既可以平息仓库失窃的问责,又可以顺手除掉这个最近似乎有点“不对劲”、让他隐隐感到不安的眼中钉。

林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楚刺激着他几乎要失控的神经。胃里的碎片疯狂搏动着,灼痛感加剧,视野边缘的幽蓝光痕不受控制地闪烁,勾勒出巴顿那因暴怒而扭曲的肥脸轮廓,甚至清晰地标记出他腰间储物袋上,那枚次级护盾符文左下角第三道细微裂纹的精确位置!

攻击那里…用特定的频率… 冰冷的解析信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意识。一股源自碎片的、混杂着暴戾与冰冷的能量冲动,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驱使着他扑上去,用尽一切手段撕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但他不能。

这里不是下水道的阴暗角落。这里是法师塔,哪怕是最底层的排污区。一旦动手,哪怕能瞬间瘫痪巴顿的护盾,他也绝对逃不过随后赶来的执法法师的追捕。他这具残破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任何一次正式的魔法侦测。核心的秘密暴露,只有死路一条。

极致的屈辱和冰冷的理智在脑海中激烈交锋。他死死咬着下唇,首到浓重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才勉强压下那毁灭的冲动。他更深地低下头,将所有的愤怒、不甘和那一点点刚刚燃起的希望,都狠狠压进眼底最深沉的黑暗里。

“巴顿老爷…我真的…没有…”声音低微得如同蚊蚋,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和虚弱。

“哼!还敢狡辩!”巴顿显然对林恩的“认罪态度”极其不满,他狞笑着,肥胖的手猛地探出,如同铁钳般抓住了林恩褴褛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嘶啦——!”本就破烂的麻衣被撕开更大的口子。

冰冷的空气瞬间侵袭林恩的皮肤。更要命的是——那紧贴在他胸口、包裹着青铜齿轮和七颗魔鼠晶核的破布包裹,因为衣襟被撕裂,瞬间暴露在巴顿浑浊的视线之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恩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刻被冻结成冰!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骨骼因恐惧而发出的细微颤音。

巴顿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如同发现了腐肉的秃鹫,死死盯住了林恩胸口那团鼓鼓囊囊、被肮脏破布紧紧包裹的东西。

“这是什么?!”巴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发现猎物的狂喜和更加深沉的恶意,“好啊!贼赃果然藏在你身上!废物!还敢说不是你?!”

他另一只肥胖油腻的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猛地抓向林恩胸口的破布包裹!

完了!

林恩的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侥幸。核心暴露!晶核暴露!他所有的希望,他刚刚抓住的那一缕微光,将在下一秒被彻底碾碎!

然而,就在巴顿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破布的瞬间——

“巴顿大人!等等!”一个苍老、嘶哑、带着浓重喘息的声音,突兀地从通道深处传来。

巴顿的动作猛地一顿,恼怒地转头看去。

只见看守灰石仓库的老杂役老汤姆,佝偻着几乎对折的腰背,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颤颤巍巍地、极其艰难地从通道拐角的阴影里挪了出来。他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老人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恐惧,但此刻却死死盯着巴顿抓着林恩的手。

“巴顿大人……咳咳……”老汤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那……那东西……不是仓库丢的……”

“嗯?”巴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抓着林恩衣领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老废物,你说什么?”

“是……是我……”老汤姆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是我……昨晚清点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箱鳞片粉……撒了半箱……我……我怕责罚……就……就偷偷混进了要处理的废料里……想着……想着今天找机会去废料堆里再筛一点回来……粘合剂……粘合剂桶底有个小裂缝……漏了……我……我也瞒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跪伏下去,枯瘦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

通道里一片死寂。其他杂役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汤姆,又看看被巴顿提在手里的林恩,眼神复杂。

巴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打翻了染缸,青红交加。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老汤姆,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愚弄的羞恼。老汤姆的“自首”,虽然解释了失窃,却让他失去了一个名正言顺除掉林恩、顺便推卸责任的机会!

“老东西!你找死!”巴顿猛地将林恩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掼在地上,转身一脚踹在老汤姆的肩头!

“啊!”老汤姆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瘦小的身体向后翻滚,撞在冰冷的石壁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

“废物!都是废物!连个仓库都看不住!还学会偷奸耍滑了!”巴顿咆哮着,唾沫横飞,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老汤姆身上,用他那沾满污泥的厚底皮靴狠狠踹着老人佝偻的身体。

林恩重重地摔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后背的旧伤被撞击,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第一时间死死捂住了自己胸口撕裂的衣襟,将那暴露在外的破布包裹紧紧按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劫后余生的冰冷后怕瞬间席卷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看着在巴顿脚下痛苦蜷缩、发出微弱呻吟的老汤姆,眼中没有感激,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和警惕。老汤姆的“自首”绝不是为了救他。那老杂役浑浊眼底闪过的,是更深沉的恐惧和自保。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避免巴顿为了找替罪羊而迁怒所有杂役,最终可能查到他自己头上!他只是选择了一个对自己伤害更小的方式认错。至于林恩?不过是恰好被推到了刀尖上,又侥幸被这老头的自保之举挡了一下而己。

人性之恶,在这污秽的牢笼里,从未缺席。它比魔鼠的獠牙更隐蔽,比熔岩鞭的烙痕更冰冷。

巴顿发泄了一通,看着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老汤姆,又嫌恶地啐了一口浓痰。“滚去医疗室!治不好就等死!仓库的损失,从你下个月的配给里扣!扣到死为止!”他恶狠狠地丢下命令,肥胖的身躯带着未消的怒气,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如同丧钟。

通道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老汤姆微弱的呻吟和杂役们压抑的呼吸声。

林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死死捂着胸口,低着头,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一步步挪回自己那个冰冷的角落。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脚下粘稠的污水仿佛比铅更重。

当他终于蜷缩回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时,冷汗早己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捂住胸口的手,借着昏暗的光线,快速检查了一下破布包裹。还好,包裹没散开,里面的东西还在。

他颤抖着手指,隔着破布,紧紧攥住了里面那几颗冰冷坚硬的魔鼠晶核。劫后余生的冰冷,与刚刚萌芽的希望被无情践踏的屈辱,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小子……”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汤姆。他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转向林恩角落的方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算你……走运……下次……巴顿……不会……放过你……想……想活命……去……‘老鼠洞’……找……‘疤脸’……他……收‘硬货’……”

老汤姆艰难地说完这几个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老鼠洞’?‘疤脸’?‘硬货’?

林恩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死死盯着昏厥的老汤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隔着破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颗魔鼠晶核粗糙的棱角。

冰冷的绝望中,一丝新的、更加危险却也更加明确的微光,悄然在他幽深的眼底亮起。

他蜷缩在阴影里,如同受伤的孤狼舔舐着伤口,攥着晶核的手指,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胃里那块沉甸甸的碎片,搏动着,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深渊之底,那枚冰冷的异物,第一次清晰地嗅到了“人性”的复杂滋味。而林恩手中那几颗染血的晶核,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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