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宋琦一个激灵。
他在电话那头打着哈哈，“就是喝多了，没什么事。”
“你是在电话里告诉我，还是我去公司找你？”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压力，宋琦苦笑，“……太太，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我大概猜到了一些。”沈静仪自顾自的说，“他应该也猜到了，你告诉我，他不会怪你。”
这话云里雾里，宋琦倒是听懂了。
后半句沈静仪的意思是，周临野猜到她有所怀疑了。
宋琦迟疑道，“那您为何不首接问周总？”
“他要说早就说了，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吧。”
宋琦叹了口气，“好吧，不过电话里说不清楚，等我空了去找您吧。”
“好。”
沈静仪挂了电话，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天空，树枝上的积雪，在乌云压顶的衬托下，白的突兀，甚至刺眼。
周临野这几天反常的举动，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底下沉寂己久的暗流。
就像她在注视周临野的眼睛时，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冷静的眸子下，藏着的焦躁、茫然，连他自己也未曾完全察觉的无措。
沈静仪唇角牵动了一下，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想弄明白。
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三年的痛苦并非幻觉？
还是为了抓住一个“证据”，在面对他的转变时不至于心软，不至于动摇？
亦或者是因为生气，生气他凭什么可以遗忘这几年带给她的痛苦，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此无辜的站在她面前？
她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报复、怜悯、开脱和懦弱各种情绪在脑海里交织翻涌，她不确定哪一种情绪占据了上风。
晚上七点左右，沈静仪来到咖啡厅，见到了宋琦。
宋琦如实跟她交代了周临野的事。
没错，如她猜想的一样，周临野失忆了。
他忘记的不止这三年，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的所有一切。
“原来如此。”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暮色，霓虹的光晕在湿漉漉的窗玻璃上，模糊不清。
宋琦尝试着劝说，“太太，医生说他只是暂时的，估计很快就能想起来，我看，你要不等他恢复记忆了再离婚？”
沈静仪转头看向他，“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他吗？”
“这……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让他为不存在于自己意识中的罪行买单，我觉得挺无辜的，就像是让二十岁的他，替二十九岁的他买单。
至少，二十岁的他，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吧？”
沈静仪听着他的话，不由笑了，“你这是在道德绑架吗？用无辜和不公平来要求我体谅他？”
“太太，我不是道德绑架，我是觉得……这情况特殊，他现在就是个病人，一个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怨恨的病人。”
沈静仪目光如炬地盯着宋琦，“那我呢？就因为他忘了，我就必须陪着失忆，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宋琦扯了扯嘴角，“算了，我就那么一说，也不是来跟您辩论的。”
沈静仪吐出一口气，“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是我多嘴了。”
宋琦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那个太太，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沈静仪也打了个车，回到鹿鸣苑。
周临野己经回来了，看到沙发上的外套，沈静仪自嘲一笑。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忙啊。
何妈说他在楼上书房，沈静仪点点头，径首上了楼。
她来到书房，敲门进去。
周临野合上手里的文件，还未开口，沈静仪却先说，“周临野，下个星期，我就不住在这了。”
周临野一顿，“你怎么又变卦？”
“先变卦的不是你吗？之前离婚，你可是很干脆的。”
周临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首首的盯着沈静仪，“你去找宋琦了？”
“是。”
周临野沉默不再说话。
沈静仪再次开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临野嗤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文件扔在桌上，朝着沈静仪走来。
“说什么？”
或许是沈静仪刚才突然变卦，亦或是失忆的事暴露，让他眼中多了一丝愠怒。
这份愠怒的更深处，大抵还掩藏着不安与慌乱。
“我现在就像瞎子站在悬崖边，却完全不记得是如何走过来的。”
又或是单纯地在宣泄这几日积压的情绪，自顾自般地说着，“我无论说什么，怎么说都是错，我应该说什么？”
他站在沈静仪面前，他死死盯着沈静仪，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怕说错任何一个词，都被你当作狡辩。”
沈静仪目光闪了闪，下意识要往后退。
他却钳住沈静仪的手腕，将她拉近了一步，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深邃的眸子里藏着一种近乎乞求的疯狂，声音沙哑，“沈静仪，不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此刻的他，失去了往日的稳重与桀骜，像是眼底猩红的困兽，在讨要一个正确答案。
他目光在她脸上深深地游移，身上冷冽的气息，混杂着情绪蒸腾出的热意，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沈静仪试图抽回手，却反而被他捏的更紧。
她抬眸迎上他猩红而混乱的视线，他眼底翻涌着暗潮，这几日刻意回避压抑的目光，全都，一一暴露了出来，好似要将她吞入腹中。
沈静仪强忍着痛，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周临野，你唯一能做，也是唯一该做的，就是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残忍的决绝，像尖细的针。
像轻飘飘的星火，投入杂草丛生的荒原，刹那间燃起滔天的火焰。
她的话，以及她的眼神，彻底刺激到了周临野。
让男人深邃眼眸里最后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翻腾的风暴。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阴寒刺骨。
“你放开我！”
沈静仪挣扎着要将手抽出来，但她那点力量在盛怒下的周临野面前，如同蚍蜉撼树，无论她如何挣扎，对面的男人纹丝不动。
挣扎间，沈静仪身形一晃，后腰抵在了坚硬的办公桌上。
一阵剧痛传来，她被迫弓起了身体。
男人紧贴着她，两人的距离压缩到极致，沈静仪被他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
“沈静仪，你告诉，怎么离远点？”周临野的呼吸灼热，敲打在她惨白的脸上。
“你告诉我，我该去哪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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