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筒子楼杀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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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筒子楼杀机(上)

 

筒子楼生锈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江城夏末湿热的喧嚣,也像隔开了两个世界。楼道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混合着劣质油烟、霉斑和过期洗衣粉的刺鼻浊气。感应灯苟延残喘地“滋啦”几下,彻底熄灭,只余一片令人窒息的昏黄与死寂。

沈清晏独自拾级而上。

脚步落在坑洼的水泥台阶上,发出单调的回响,在狭窄的甬道里被放大,更衬出无边的孤寂。她脸上没有半分刚从拍卖场那惊涛骇浪中归来的痕迹,只有一片沉水般的死寂。额角那道被王强按在桌角撞出的淡痂,在昏暗中像一道凝固的暗痕。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外套口袋。隔着薄薄布料,触到里面一个冰冷坚硬的凸起——那枚用三枚硬币换来的唐鎏金龟符。龟甲第三片背鳞处,那点米白温润的贞观米浆胶修补痕,仿佛还残留着秦岳掌心血滴的黏腻温度,以及那双欲将她生吞活剥的怨毒眼神。

“三钱买走,转手送我秦岳‘千万’大礼!‘恩情’,记下了!”

秦岳嘶哑的咆哮,混杂着拍卖厅闪光灯的疯狂、记者尖锐的追问,还有她自己掷地有声的“三百年前故纸堆中,亦藏今日答案”的回响,在踏入这破败空间的瞬间,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扑来,几乎将她淹没。

市井的腌臜,权贵的獠牙,前世的风雪……荒谬而真实地在此刻纠缠。

她微阖眼帘,再睁开时,眸底只余冰封的寒潭。三百年的灵魂,早己学会将惊悸与疲惫压入最深的海沟。眼下,这具年轻却饱受摧残的躯壳,亟需的是片刻喘息与力量的积蓄。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干涩的摩擦声。推开那扇薄得可怜的、漆皮剥落的旧木门,一股更浓重的、属于底层挣扎的颓败气息扑面而来。逼仄的单间,墙壁泛着陈旧的黄,墙角洇着深褐色、形似地图的水渍,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一张掉漆的旧书桌,一个塞不进几件衣服的简易布衣柜,便是全部。空气凝滞闷热,充斥着灰尘和陈旧织物腐败的味道。

沈清晏反手锁门,背脊抵上冰凉粗糙的门板。绷紧了一天的神经,在这绝对私密、仅属于“沈清晏”而非“太傅”的方寸之地,才允许一丝极细微的松懈。额角淡痂下的隐痛,右手指关节因拍卖厅紧绷而残留的酸胀,以及灵魂深处被傅云深那句“三百年前”勾起的、几乎撕裂时空的惊悸,都在陋室的死寂中纤毫毕现。

她走到唯一的小窗前。老旧变形的推拉窗框,只允许推开一条狭窄的缝隙。窗外是密密麻麻、毫无美感的灰色水泥楼顶和蛛网般交错的电线。远处,江城中心区的霓虹像一片虚假的星河,浮在污浊的空气之上——那里有瀚海的璀璨灯火,有傅云深温雅表象下的莫测深渊,有秦岳盘踞的、择人而噬的财富王国。

目光锐利如刃,不动声色地扫过窗外几个固定角度:对面破旧楼房的某个黑洞洞窗口,楼下巷口一辆熄火己久、却隐约可见人影轮廓的旧面包车。监视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自她踏出拍卖厅便如影随形。秦岳的报复,绝不止于无能的狂怒。

生存,是永恒的第一要义。前世如此,今生尤甚。养父母如跗骨之蛆,秦岳是悬顶利剑,傅云深是看不透的迷雾。陈国栋的庇护是脆弱的浮木。她必须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不容撼动的根基。力量,财力,势力。

龟符在掌心沁着凉意。这曾象征兵权的信物,是撬动此世的第一块基石。但,远远不够。

她需要钱。大量的钱。需要将前世那些浩如烟海、曾被视作“无用”的知识,转化为足以在这钢铁丛林自由呼吸、甚至反戈一击的资本。瀚海一战,是序幕,亦是靶标。接下来的每一步,皆是刀锋之舞。

窗外传来野猫凄厉的嘶叫,划破沉闷。沈清晏收回目光,拉上那扇几乎透不过光的厚重旧窗帘,将窥探与恶意暂时隔绝。

陋室彻底沉入黑暗。她摸索着躺上冰冷的铁架床,床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暗中,她睁着眼,感受着身体每一寸的疲惫与灵魂深处永不熄灭的警惕。指尖悄然搭在枕下,那里,几根淬了曼陀罗汁液、冰冷坚硬的银针,是她此刻唯一的倚仗。

傅云深那双隔着金丝眼镜、仿佛能洞穿灵魂的浅褐色眼眸,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三百年前”,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顽固浮现。他温雅表象下的莫测深渊,比秦岳赤裸的杀意更令她心悸。拍卖厅角落的注视,巷口的审视,都带着一种冰冷的、欲将她拆解剖析、彻底纳入掌控的欲望。

“因果轮回?避无可避?”她无声咀嚼着自己在拍卖厅掷出的话语,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荒原。傅云深的出现,他那诡异的“同源”气息,是比秦岳更不可预测的巨大变数。

她缓缓闭上眼。三百年前雪夜,毒酒灼烧咽喉的剧痛,与今日秦岳掌心滴落的鲜血,在意识深处诡异地重叠。而傅云深那如同迷雾般的身影,则悄然融入这片血色与风雪交织的宿命图景,化作一道更幽深、更致命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极度的疲惫与警惕的撕扯中,终于沉入混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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