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晓前的絮语

凌晨西点五十分，最后一缕鬼影消散在「杰哥咖啡」的晨光边缘。杰哥望着窗外逐渐泛白的天际线，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的高楼大厦在朦胧中若隐若现。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将杯架上残留着鬼气的青瓷杯逐一收进木柜，杯壁上未干的水渍在微光下泛着幽蓝，那是亡魂留下的最后痕迹。

老座钟发出沉闷的齿轮转动声，仿佛也在为这漫长的夜晚画上句点。杰哥正要转身走向休息间，铜铃却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被微风不经意间拨动。一阵若有若无的风涌进店内，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和一丝淡淡的中药苦涩，这味道与平日里鬼魂带来的阴森气息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感到压抑。

门口站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脚还沾着几片干枯的落叶，仿佛是从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匆匆赶来。老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像是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可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对世间的眷恋与不舍。他的双脚虚浮，离地面还有几厘米的距离，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那光晕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

杰哥警惕地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老人。店里的灯光突然变得昏暗，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变形，仿佛在为这诡异的氛围增添几分神秘。“你到底是人是鬼？”杰哥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多年与鬼魂打交道的经验让他面对这奇怪的身影也能保持镇定。

老人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羽毛：“我啊...似人非鬼，不过是临死前魂不守舍，飘出的一缕残魂罢了。”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吧台上的咖啡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径首穿过了杯子，只能无奈地放下，眼中满是失落。“我这把老骨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夜就飘到你这儿来了。”

杰哥沉默片刻，转身煮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桂圆红枣茶，这是他特意为活人准备的饮品。茶杯放在老人面前时，袅袅升起的热气在他模糊的面容前氤氲开来，仿佛为他增添了一丝生气。“喝口热乎的吧。”杰哥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老人颤抖着“双手”捧起茶杯，虽然无法真正握住，但那股温暖的气息似乎也让他感到了些许慰藉。“我是个孤寡老人，无儿无女，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老人望着杯中沉浮的红枣，眼神渐渐飘远，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岁月。“年轻的时候，我在工厂里干活，拼命挣钱，想着等老了能过上好日子。可等真的老了，才发现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顿了顿，抿了抿嘴唇，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前些日子，我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听着隔壁床的老人被儿女围着关心，我这心里啊...空落落的。”老人的声音开始哽咽，眼中泛起泪光，那泪水在眼眶中闪烁，却始终没有落下，“我这辈子，过得太孤独了。”

杰哥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店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格外漫长。“我还记得，小时候住在乡下，每到夏天的晚上，我就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晒谷场上数星星。那时候啊，日子虽然苦，可心里是甜的。”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神情，“后来到了城里，为了生活奔波，那些简单的快乐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随着老人的讲述，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玻璃上。老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光晕也愈发微弱。“我知道，我该走了。”老人放下茶杯，虽然他并未真正饮下一口，但那杯茶似乎己经温暖了他的灵魂，“谢谢你，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这些。”

杰哥望着老人逐渐消散的身影，心中泛起一丝惆怅。“一路走好。”他轻声说道。老人最后一次露出微笑，那笑容中带着释然与解脱。“要是有下辈子...我想做个不那么孤独的人。”话音未落，老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晨光中，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中药味和一杯渐渐冷却的桂圆红枣茶。

杰哥走到窗边，看着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而那个在破晓前诉说着孤独与遗憾的灵魂，也终于踏上了新的旅程。他轻轻叹了口气，关上店门，准备迎接下一个夜晚，迎接那些或悲伤、或遗憾、或不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