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巷道间的尘埃，布洛妮娅的银灰色长发在风中微微扬起。她忽然在转角处驻足，靴跟轻叩地面，扬起一道利落的弧线。
"我们到了，杰帕德。"
她转头时，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滑过唇畔，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将其拨开。巷道尽头，一扇锈迹斑驳的铁皮门静静伫立，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布洛妮娅抬手轻叩门扉，沉闷的回响在寂静的巷道中格外清晰。片刻后，门缝扩大，一位佝偻的老妇人探出半张脸，浑浊的双眼在看清来人后微微睁大。
您好，老人家。"布洛妮娅微微俯身，银灰色长发从肩头滑落，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刻意放轻了声音："请问您是扎伊克的母亲吗？我们是银鬃铁卫，想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老妇人布满皱纹的手指紧紧攥着褪色的围裙边缘，迟疑地点了点头："我是扎伊克的妈妈..."
杰帕德上前半步，冰蓝色的披风在夜风中轻轻摆动，金属搭扣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微微欠身，让高大的身形显得不那么压迫："关于您儿子扎伊克..."他刻意放轻了声音，冰蓝色的瞳孔在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游移了片刻，终于侧身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请进吧..."
屋内弥漫着陈旧的地髓暖气片散发的铁锈味。布洛妮娅的靴跟踩在凹凸不平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狭小的客厅里，一张掉漆的圆桌旁摆着两把椅子，其中一把的椅腿用铁丝草草固定着。墙角的挂钟发出不规律的咔哒声，秒针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请坐..."老妇人局促地搓着围裙，目光扫过屋内仅有的两把椅子。
布洛妮娅轻轻摇头，示意杰帕德也站着："不必麻烦了。"说话时，一缕发丝垂落，她抬手捋到耳后，紫晶耳饰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折射出幽蓝的光晕。
"扎伊克今天几点离开的？"布洛妮娅问道，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屋内凝滞的空气。
老妇人佝偻着背脊走向橱柜，颤抖的手拿起一个缺口的搪瓷杯："我不清楚...我早上六点多起来，就发现他不在了..."水壶喷出的蒸汽在她脸上蒙了一层薄雾，"那孩子最近总是天不亮就出门..."
布洛妮娅和杰帕德交换了一个眼神。屋内的挂钟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咔哒"，随后陷入了沉默。
"老人家，"布洛妮娅向前迈了半步，紫晶耳饰在煤油灯下划出一道幽蓝的弧光，"扎伊克失踪了。"
老妇人的手猛地一抖，搪瓷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浑浊的泪水瞬间盈满她深陷的眼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孩子要出事..."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桌沿，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色，"他昨晚回来时...眼睛亮得吓人...说什么'这次一定要做件大事'..."
布洛妮娅微微前倾身子，"您有问过扎伊克是什么事情吗？"
老妇人摇了摇头："我问了...可那孩子只是摇头，说什么..."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说什么'找到了揭发阴谋的办法'，就再也不肯多说了..."
布洛妮娅注意到老人抓着木桌边缘的指节己经泛白，桌面上几道陈年刻痕里积着薄灰。老妇人突然挺首了佝偻的背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那孩子...前段日子他回来时神神秘秘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半夜我起夜，看见他蹲在煤油灯底下翻数据簿，嘴里嘟囔着'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桌沿的裂缝，"可没过两天就——"
话音戛然而止。布洛妮娅看见老人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接着爆发出剧烈的咳嗽。等平息后，老妇人的声音己经嘶哑得不成样子："...气得首跺脚，在屋里来回走，把地板都踏得咚咚响...嘴里念叨着'为什么都不信我'..."
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在深深的法令纹处停留片刻，最终坠落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她突然抓住布洛妮娅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布洛妮娅微微一颤，那双手粗糙得像砂纸，却带着惊人的力道：
"对了！昨晚..."老妇人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抱着堆数据簿冲进门，眼睛亮得吓人...我从来没见过那孩子那样..."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布洛妮娅的靛蓝绶带，"说什么'这次一定要做件正义的大事'，连晚饭都没吃就..."
声音突然断在空气里。老妇人松开手，整个人像被抽走脊梁骨似的瘫坐在摇椅上，老旧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望着墙角积灰的机械零件箱，那显然是扎伊克儿时的玩具箱。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早该拦着他的...那孩子从小...就这么实心眼..."
布洛妮娅单膝跪地，纯白缎带垂落在老妇人膝头。她轻轻环住老人颤抖的肩膀，抬起头说道："这不是您的错。"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扎伊克选择站出来，正是因为继承了您的勇气。"
杰帕德也单膝蹲下，让视线与老妇人齐平。他缓缓摘下手套，露出常年握剑留下的手，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老人颤抖的手背上："老人家，请您仔细回想，扎伊克平时最信任谁？若是遇到危险，他会去找谁帮忙？"
老妇人用粗糙的手指抹了抹眼角："那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唯独对老谢尔盖家的闺女不一样..."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丝怀念，"西娅那丫头手巧得很，总教他修零件。后来她进了地火..."
布洛妮娅想起了丽克刚才提到的上层区调职名单。星核危机平息后的那段日子，当时银鬃铁卫损失惨重，正是希儿递来的那份下层区人才名单解了燃眉之急。当时自己将每个名字背后的履历都细细斟酌过。记忆中的档案页上确实有个叫西娅·谢尔盖的女孩。照片里的少女戴着圆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专注的琥珀色眼睛，发辫间别着枚精巧的齿轮发卡。此刻老妇人口中的"西娅"与记忆中档案中的形象渐渐重合。
"星核事件后..."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发颤，"西娅跟着某位长官调去了银鬃铁卫...扎伊克那阵子整天蹲在缆车站，就盼着那姑娘什么时候再下来..."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每次听说铁卫来下层区巡查，他都躲在人群后面张望..."
布洛妮娅转过身，银灰色发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您知道西娅现在跟着哪位长官？"
老妇人摇了摇头，粗糙的手指绞着围裙："老婆子也不清楚...只是觉得那丫头可能是那孩子最惦记的人了。"她突然抓住布洛妮娅的袖口，"可别因为这事冤枉了人家好姑娘..."
布洛妮娅轻轻握住老妇人枯瘦的双手，感受到那布满老茧的掌心传来的颤抖。她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老人平齐："老人家，感谢您的配合。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找回扎伊克。"
老妇人浑浊的眼中噙着泪水，粗糙的手指紧紧回握住布洛妮娅的手："守护者大人...求求你们，一定要把那孩子平安带回来..."
布洛妮娅轻轻点了点头，她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鬃铁卫的联络徽章，轻轻放在老人掌心，"如果有任何消息，随时可以联系我。"
杰帕德也上前一步，冰蓝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微微摆动："我们会加派人手在附近巡逻，请您保重身体。"
老妇人颤巍巍地点头，佝偻的身影倚在门框上，目送着两位守护者离去。布洛妮娅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老人单薄的身影被屋内昏黄的灯光拉得很长，孤独地映在斑驳的墙面上。
夜风裹挟着下层区特有的金属锈味和煤烟气息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老妇人未尽的话语中那份担忧与忧伤。布洛妮娅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灰褐色的瞳孔映着远处摇曳的街灯，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杰帕德沉默地注视着同样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布洛妮娅大人，扎伊克母亲提到的西娅，确定了就是丽克提到的那位吗？"
布洛妮娅轻点了下头，银发在风中划出几道细碎的弧光："嗯，十有八九。"她望向远处下层区参差的建筑轮廓，声音低沉，"先回克里珀堡再说。"夜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耳畔那枚闪烁着微光的紫晶耳饰，"希儿、扎伊克、西娅...这三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我们还没发现的联系。"
她的目光投向更远处，那里是通往上层区的缆车站方向。布洛妮娅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数据板，金属边缘在掌心留下轻微的压痕。此刻她脑海中浮现出档案中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少女形象，以及老妇人提到扎伊克在缆车站守候时的神情。这些碎片般的线索，正在她心中慢慢拼凑成一个模糊却危险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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