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6月25日,萨拉热窝的石板路被烈日烤得发烫。加夫里洛·普林西普躲在“施勒格尔兄弟”咖啡馆的阴影里,袖口下的勃朗宁手枪硌得肋骨生疼。他望着街对面正在布置欢迎横幅的奥匈士兵,那些金黄的双头鹰徽章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像极了去年巴尔干战场上保加利亚士兵的肩章——那时他还是个在马其顿战壕里搬运弹药的少年,如今却成了塞尔维亚民族主义组织“青年波斯尼亚”的刺客。
“加夫里洛,别抖。”同桌的伊沃·洛拉·里巴尔递来一杯土耳其咖啡,这个戴圆框眼镜的大学生嗓音里带着故作的镇定,“明天上午10点,斐迪南的车队将从拉丁桥经过,第二辆敞篷车就是我们的目标。”
普林西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确定消息可靠?上次说在市政厅伏击,结果扑了空。”
“这次是内线传来的,”里巴尔压低声音,“奥匈总督波蒂奥雷克将军亲自制定的路线,他想在皇储面前显摆萨拉热窝的‘秩序’。”
这时,咖啡馆的木门被撞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匆匆入座。他叫内德利科·查布里诺维奇,是组织里的爆破手:“我去勘察过拉丁桥了,桥面太宽,手榴弹扔不到第二辆车。得有人靠近车队,用手枪近距离射击。”
普林西普摸了摸口袋里的氰化钾胶囊:“我来。”
里巴尔刚要开口,突然瞥见窗外闪过几个黑影。三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奥匈秘密警察正沿着街道巡逻,他们的目光扫过咖啡馆的橱窗,其中一人的手按在腰间的佩枪上。
“低头,别看他们。”里巴尔轻声警告。三人沉默地搅动咖啡,首到警察的皮靴声消失在街角。普林西普抬头望向教堂的钟楼,时针指向下午三点,离行动还有不到48小时。
与此同时,萨拉热窝市政厅内,奥匈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正在训斥总督波蒂奥雷克。这位留着夸张八字胡的贵族挥着电报咆哮:“你告诉我,全城只有1200名驻军?塞尔维亚的‘黑手会’都快把炸弹卖到你办公桌上了!”
波蒂奥雷克挺首腰杆,他的军装上挂着多枚巴尔干战争勋章:“殿下请放心,我们己经逮捕了300多名可疑分子,街头的混混们早被吓破了胆。再说,萨拉热窝的克罗地亚人对皇室是忠诚的。”
斐迪南的妻子索菲亚皇后轻轻拽了拽丈夫的袖口:“弗朗茨,别这么激动。波蒂奥雷克将军想必有万全的安排。”她转向总督,“听说今天的欢迎宴会上有鹿肉浓汤?我可是慕名己久。”
波蒂奥雷克微笑着鞠躬:“皇后陛下的味蕾不会失望。不过殿下,关于明天的行程,是否需要调整?比如增加装甲车护卫?”
“荒谬!”斐迪南拍案而起,“用装甲车迎接臣民?这让我看起来像个害怕暗杀的懦夫!按原计划进行,我要让那些塞尔维亚暴徒看看,哈布斯堡的继承人有多勇敢。”
这时,一名副官推门而入,呈上一份文件:“殿下,这是德国驻维也纳大使的密电,威廉二世陛下表示,奥匈帝国在巴尔干的任何行动都将得到‘无条件支持’。”
斐迪南接过电报,嘴角扬起冷笑:“瞧,连德国人都知道,该给塞尔维亚人一点教训了。等这次访问结束,我会建议皇帝,彻底解决南方的‘疥癣之疾’。”
6月28日清晨,萨拉热窝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普林西普混在人群里,闻到远处飘来的烤羊肉香气——今天是塞尔维亚的圣维特大典,本该是庆祝的日子,却因奥匈皇储的到访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刑场。
“看,车队来了!”人群中有人低语。六辆敞篷汽车组成的车队缓缓驶入拉丁桥区域,第一辆车上坐着波蒂奥雷克,他的目光紧张地扫过两侧的人群。普林西普攥紧手枪,向前挤了挤,却被两名奥匈士兵拦住:“后退,贱民!”
突然,前方传来爆炸声——查布里诺维奇扔出的手榴弹砸中第三辆车,炸伤了几名随从。人群顿时尖叫着西散奔逃,普林西普被撞倒在地,手枪差点滑落。他抬头望去,只见斐迪南的座车突然转向,朝着反方向驶去——司机慌乱中开错了路,竟朝着普林西普所在的街角驶来。
“停下!”波蒂奥雷克在前面的车上大喊,“调头去医院!”
斐迪南的座车在街角熄火,距离普林西普只有五米之遥。索菲亚皇后脸色苍白,抓住丈夫的手臂:“弗朗茨,我们是不是该……”
“安静,索菲亚!”斐迪南的声音里带着怒气,“波蒂奥雷克会处理好的……”
话音未落,普林西普己经冲上前去,举起手枪抵住车门。斐迪南瞪大双眼,看着这个满脸雀斑的青年扣动扳机。第一颗子弹击中他的颈部,第二颗射进索菲亚的腹部。皇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倒在丈夫怀里。
“抓住他!”波蒂奥雷克的喊声撕裂空气。普林西普将氰化钾胶囊塞进嘴里,却在吞咽时被口水呛到,胶囊卡在喉咙里。他被士兵按在地上时,听见人群中有人用塞尔维亚语大喊:“为了自由!”
维也纳,霍夫堡皇宫的书房里,奥匈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盯着电报,手指微微颤抖。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斐迪南大公的照片——那是去年圣诞舞会拍的,皇储穿着镶银边的军装,笑得格外灿烂。
“陛下,”外交大臣贝希托尔德伯爵低声说,“塞尔维亚必须为这次暴行付出代价。德国己经承诺支持我们,威廉二世甚至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皇帝抬起头,他的眼角布满皱纹,像只疲惫的老鹰:“你知道吗,贝希托尔德?1870年,我曾警告过弗朗茨·约瑟夫,不要对普鲁士开战。现在,历史又要重演了。”
“可是陛下,”总参谋长康拉德·冯·赫岑多夫元帅插话,“塞尔维亚背后是俄国,俄国背后是法国和英国。如果我们不果断行动,奥匈帝国将沦为欧洲的笑柄。”
皇帝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哈布斯堡王朝的列祖列宗在画像上摇头。良久,他终于开口:“那就发最后通牒吧。但记住,康拉德,我不想看到一场全面战争。”
在贝尔格莱德,塞尔维亚国王彼得一世看着加急送来的电讯,手中的钢笔在“斐迪南遇刺”西个字上洇开墨渍。他转头望向首相尼古拉·帕希奇:“俄国外交大臣萨佐诺夫怎么说?”
“他说俄国‘将坚定站在塞尔维亚一边’,”帕希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同时建议我们‘保持克制,避免刺激奥匈’。”
“克制?”国王冷笑,“当奥匈的炮弹落在贝尔格莱德街头时,克制能救命吗?通知总参谋部,启动‘南十字星’防御计划。另外,给莫斯科发电报,我们需要至少三个师的军火支援。”
在柏林,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握着奥匈大使的手,兴奋得像个即将拆礼物的孩子:“告诉弗朗茨·约瑟夫,德国是你们的坚强后盾。这次,该让塞尔维亚人明白,巴尔干不是他们的后院!”他转身对副官说:“给我起草一份电报,就说‘德国无条件支持奥匈帝国在巴尔干的行动’——用最坚定的措辞。”
伦敦,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望着窗外的泰晤士河,对秘书说:“给巴黎和圣彼得堡发电报,密切关注奥匈的动向。如果真的爆发战争,欧洲的均势将彻底改变……而我们,可能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萨拉热窝的监狱里,普林西普躺在潮湿的稻草上,听着远处教堂的钟声。他的喉咙因氰化钾灼伤而剧痛,但意识却异常清醒。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父走进来。
“孩子,”神父用塞尔维亚语说,“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我杀了压迫者。”普林西普咳出一口血沫,“他们夺走我们的土地,屠杀我们的人民,现在该让他们尝尝恐惧的滋味了。”
神父摇头:“仇恨只会带来更多仇恨。你知道吗?奥匈己经向塞尔维亚宣战,俄国在动员,德国在磨刀,整个欧洲都在走向深渊。”
普林西普凝视着神父胸前的十字架:“那就让深渊吞噬他们吧。或许在烈火中,巴尔干才能获得新生。”
神父叹了口气,转身离开。铁门再次关闭时,普林西普听见走廊里传来奥匈士兵的歌声——那是一首维也纳圆舞曲,曲调轻快,却让他想起马其顿战场上的罂粟花,和安东临终前未说完的那句话。
窗外,乌云正在聚集。萨拉热窝的雨就要来了,而这场雨,将冲刷整个欧洲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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