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瑾妃侄女暗示选秀实为政治人质交换

林格格数着檀木屏风上的百子图褶皱，第九十七个孩童的笑脸在烛火里扭曲变形。她听见珠帘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这是青桃与她说定的暗号。

"格格，他他拉家的小姐来送绣样了。"青桃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

铜镜里先映出一双玄色绣金莲的旗鞋，鞋尖缀着的东珠足有龙眼大小。林格格在记忆里搜寻着现代读过的清宫档案，这般规格的珠宝，该是亲王嫡福晋才配用的。

"郭络罗妹妹好睡相。"来人掀开帘子，鬓边的点翠步摇纹丝不动，"瑾娘娘说，你病中该用这个纹样镇邪。"素白的手递过绷架，上面绣着罕见的欧式玫瑰，花蕊却用明黄丝线盘出个卍字。

林格格接过绷架时，指尖触到布料下硬物。她佯装咳嗽，绢帕掩唇的瞬间瞥见绣棚背面嵌着半枚虎符——正是父亲书房失窃的那半边。

"文秀姐姐辛苦。"她学着记忆里婉清的腔调，将绷架搁在盛满水的铜盆边。水波荡漾间，那朵玫瑰的倒影竟变成紫禁城平面图，太和殿的位置渗着朱砂般的红。

文秀忽然按住她整理鬓角的手。少女保养得当的指甲划过她耳后，在宫装高领遮掩处留下一道白痕："听说妹妹前日背《女诫》，将'清闲贞静'错背成'青云首上'？"鎏金护甲敲在绷架上，玫瑰图案突然开始褪色，"崔嬷嬷怕是忘了教，这宫里的红，都是用活人血染的。"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文秀话音陡然转亮："瑾娘娘夸你绣的蝈蝈儿活灵活现呢！"她拔下头上一支银簪子，簪头蝴蝶翅膀薄得透光，"赏你的。"林格格接过时发现蝶腹中空，藏着卷微缩的《辛丑条约》抄本，边缘处新增的条款墨迹未干："...各使馆区可驻兵九百人..."日期赫然是三日之后。

青桃端着药碗进来时，文秀正用护甲挑弄烛芯。爆开的灯花溅在绣架上，烧出个边缘焦黑的洞。"可惜了。"文秀叹息，"这料子还是老佛爷赏的，说是当年珍主子..."她突然掐断话头，从袖中抽出真丝帕子按在林格格腕上，"妹妹这红疹子，倒像光绪二十西年珍嫔娘娘出痘时的模样。"

林格格浑身发冷。现代读过的医书记载，这分明是重金属中毒症状。文秀的帕子浸过特殊药水，擦拭过的地方浮现出淡蓝色纹路——紫禁城地下水脉图，其中一口井被朱砂圈出。

"听说令尊近日得了柄镶珐琅的如意？"文秀突然说起满语，语调像钝刀割肉，"蓝釉底子描金，柄上刻着'丙午年制'。"林格格心头剧震，父亲秘密接见的日本商人，带来的正是这样物件。文秀的汉话突然掺进古怪口音："家父说，这如意该配个雕花座——比如用郭络罗家祖坟的汉白玉碑。"

更漏声里，文秀用茶盖拨弄着浮沫："下月选秀，瑾娘娘点名要你绣副《凤凰来仪》。"她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扭曲的满文符号，"用这种金线。"水痕组成的字符渐渐变成德文"Geisel"——人质。

远处传来三声云板响，文秀起身时落下一枚翡翠耳珰。林格格拾起对着光看，翡翠内里冻着缕血丝，竟构成小楷"速离"二字。她突然想起现代史料记载：瑾妃贴身宫女暴毙那晚，养心殿的西洋钟停在了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对了。"文秀在门边回眸一笑，这个笑容让林格格想起动物园里见过的雪豹，"令弟润英在东京，常去浅草寺看樱花吧？"她袖中滑出张照片，赫然是润英与同盟会员的合影，背景里模糊的日历显示"明治西十西年"。

当夜林格格拆开银簪，发现蝶翅内侧用针尖刻着微缩地图。她蘸着药汁涂抹，显现出条从神武门到东交民巷的密道，标注着"每逢单日申时，守卫交接空档六分"。地图边缘还有行小字："珍妃井通瀛台"。

青桃突然指着窗外："咯咯看！"月光下文秀离去的青石路上，每隔七步就落着颗珍珠——正是瑾妃朝冠上拆下的东珠制式。最后一颗珍珠滚到墙角，被只戴着鎏金护甲的手拾起。暗处传来崔嬷嬷阴冷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