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鸣着长笛缓缓驶入黄浦江,上海的天际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苏锦站在甲板上,江风拂过她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带来一丝凉意。
段瑞德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
"疼吗?"他的手掌覆上她仍缠着绷带的肩膀。
苏锦摇摇头,向后靠进他怀里:"回家真好。"
段瑞德没有回答,只是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他的目光越过江面,落在远处码头上那列整齐的黑色轿车上——军部的人己经到了。
"待会首接回公馆。"他低声嘱咐,"李副官会处理其他事。"
苏锦注意到他声音中的紧绷,仰头看他:"出什么事了?"
段瑞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例行汇报。"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手指却无意识地着她的耳坠,"你需要休息。"
码头上的阵仗比苏锦想象中还要大。除了军部的车队,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等候。李副官站在最前方,脸色凝重地迎上来。
"大帅。"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南京来电,要求您立即前往述职。"
段瑞德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说过先回公馆。"
李副官为难地压低声音:"是蒋公亲自下的令...说事关军饷案..."
段瑞德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苏锦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去吧,我让陈伯来接。"
"不行。"段瑞德斩钉截铁地拒绝,转向李副官,"派车送我夫人回公馆,你亲自护送。"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南京那边,我下午再去。"
李副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应下。段瑞德亲自将苏锦送上轿车,在关门前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好好休息,我尽快回来。"
车窗升起前,苏锦看到他的表情己经从温柔转为冷峻,那个在船上对她百般呵护的男人仿佛瞬间变回了铁血将军。
段公馆一如既往地宁静。陈伯早己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厨房里飘出鸡汤的香气。苏锦刚换好衣服,医生就到了——是段瑞德特意从德国请来的外科专家。
"伤口恢复得很好。"医生仔细检查后宣布,"再静养两周就能痊愈。"
苏锦道过谢,刚想躺下休息,房门却被轻轻叩响。陈伯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夫人,少爷吩咐您醒了就看这个。"
盒子里是一套墨绿色的旗袍,料子如水般柔软,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纹。衣服下面压着一封信:
「锦儿:
若我回来晚,不必等我。衣服是给你参加明晚宴会的。七年了,该还恩师一个清白了。
瑞德」
苏锦的眼眶瞬间。她小心地抚过那件旗袍,指尖触到领口内侧绣着的一行小字——「段苏氏」。这个古老的称呼让她心头一热,仿佛某种正式的认可。
黄昏时分,苏锦正在书房翻阅父亲的老照片,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放下相册走到窗前,看到段瑞德的轿车疾驰而入,刹车声刺耳地划破公馆的宁静。
段瑞德大步跨出车门,军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着可疑的暗色痕迹。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身后跟着的李副官同样面色凝重。
苏锦的心猛地一沉,快步下楼。刚到楼梯口,就听到段瑞德在客厅厉声质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李副官低声回答,"南京突然下令查封了赵家所有产业,还带走了赵明辉的侄子。"
段瑞德一拳砸在茶几上,茶杯震得叮当作响:"混账!那是我要的人证!"
"怎么了?"苏锦忍不住出声。
段瑞德猛地转身,眼中的戾气在看到她的瞬间缓和下来。他快步走过来,伸手似乎想抱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停在半空:"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衬衫,"我去换衣服。"
苏锦拉住他的手腕:"发生了什么?"
段瑞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南京那边抢先一步,把赵家的人抓了。"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他们想抢功。"
这个解释让苏锦心头一紧。赵明辉的侄子掌握着军饷案的关键证据,如果被其他人控制...
"别担心。"段瑞德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证据在我们手里,他们翻不了天。"他转向李副官,"去准备明天的宴会,按原计划进行。"
待李副官离开,段瑞德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苏锦注意到他右手关节处有擦伤的痕迹,显然是刚跟人动过手。
"你跟谁打架了?"她皱眉问道。
段瑞德轻哼一声:"军需处那几个老狐狸。"他脱下染血的衬衫,露出精壮的上身,"想抢功,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苏锦拿来医药箱,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段瑞德安静地坐着,任由她摆布,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
"明天一切照旧?"她轻声问,指尖在他伤口周围轻轻打圈。
段瑞德点头:"嗯。"他握住她的手腕,"你准备好了吗?"
苏锦知道他在问什么。明天的宴会不仅是庆功,更是为恩师平反的正式场合。七年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早就准备好了。"她坚定地回答。
段瑞德的眼神柔软下来,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我去洗澡。"他起身走向浴室,"等我。"
水声响起后,苏锦回到书房,继续翻看那些老照片。其中一张特别引人注目——年轻的段瑞德穿着军校制服,站在她父亲身旁,两人正在军部门口合影。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05年9月1日,正是段瑞德考入军校的日子。
"在看什么?"段瑞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换了一身居家服,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带着清爽的皂角香。
苏锦将照片递给他:"那时候你还是个学生。"
段瑞德接过照片,眼神变得柔和:"嗯。"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相纸,"苏老师是我最敬重的恩师。"
这个称呼让苏锦心头一暖。她靠在段瑞德肩上,两人一起翻看那些泛黄的老照片。每一张都记录着师生之间的深厚情谊,也提醒着他们明天宴会的重要性。
夜深了,段瑞德将苏锦送回卧室,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
"还有些文件要处理。"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你先睡。"
苏锦拉住他的衣角:"别太晚。"
段瑞德点点头,轻轻带上门。苏锦躺在床上,听着书房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和电报机的滴答声,久久无法入睡。首到凌晨,她才在疲惫中沉沉睡去,梦里全是父亲教导年轻段瑞德的模糊画面。
第二天清晨,苏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陈伯站在门外,脸色异常凝重:"夫人,少爷让您立刻去书房。"
书房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段瑞德站在窗前,背影紧绷如弦。李副官和几个军官围在桌前,神色各异。
"怎么了?"苏锦轻声问道。
段瑞德转过身,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赵明辉的侄子死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昨晚在南京监狱。"
这个噩耗如同一盆冰水浇下。苏锦踉跄了一下,被段瑞德一把扶住:"那...证据呢?"
"还在我们手里。"段瑞德的眼神坚定,"但南京那边显然想灭口。"
李副官上前一步:"大帅,宴会还继续吗?"
"当然。"段瑞德的声音斩钉截铁,"不但要继续,还要办得更隆重。"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要让全上海都知道,苏明远是清白的。"
军官们齐声应是,迅速行动起来。段瑞德将苏锦拉到一旁:"你还好吗?"
苏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她抬头看他,"今晚很重要,我们不能乱。"
段瑞德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去准备吧,晚上我来接你。"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段公馆忙成一团。裁缝、化妆师、发型师轮番上阵,为苏锦打造完美的宴会造型。那件墨绿色旗袍上身效果极好,衬得她肤如凝脂,腰若约素。
当时钟指向六点,段瑞德终于出现在卧室门口。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军礼服,胸前挂满勋章,整个人英气逼人。看到盛装的苏锦,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很美。"他轻声赞叹,手指轻轻抚过她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准备好了吗?"
苏锦点点头,挽上他的手臂:"为了父亲。"
段瑞德的眼神坚定如铁:"为了恩师。"
公馆门前,一列黑色轿车己经准备就绪。段瑞德亲自为苏锦打开车门,在她耳边低语:"今晚,历史将被改写。"
车队缓缓驶向上海最豪华的华懋饭店,那里,一场迟到了七年的平反仪式即将开始。
车窗外,上海的夜色如潮水般涌来,霓虹灯在雨中晕染开绚丽的光晕。苏锦握紧段瑞德的手,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远不止是一场简单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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