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雨点砸在书房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
苏锦站在段瑞德面前，军装上的金线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他眼中那种陌生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一首在利用我。"苏锦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要冷，"让我吃醋，让我跟踪沈墨兰，都是为了你的复仇计划。"
段瑞德解开军装最上面的铜扣，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开始不是。"他走到书桌前，从暗格中取出一份文件，"但当你查到沈墨兰和日本人的关系时，我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
文件袋里是一沓发黄的电报复印件，最上面一张写着："夜莺己确认，行动继续。——S.M.L 1937.8.14"
"这是..."
"沈墨兰当年发给日本军部的密电。"段瑞德的手指在纸面上，留下细微的汗渍，"她用这个代号，亲手将我父亲送上了绝路。"
苏锦突然想起沈墨兰左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那不是爱情信物，而是杀人凶手的勋章。她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所以你故意接近她，让她以为你还爱着她？"
段瑞德的眼神暗了暗："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他翻开文件最后一页，露出一张模糊的照片，"当年她从我父亲那里偷走的，不止是军饷路线。"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段参谋长，手中拿着一份标有"绝密"的文件。苏锦凑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文件角落的钢印赫然是国民政府最高机密的标志。
"这不是普通的军饷文件..."
"是长江防线布防图。"段瑞德的声音低沉如雷，"就因为这份图纸泄露，南京保卫战一败涂地。"
窗外的雷声轰然炸响，震得书柜玻璃嗡嗡颤动。苏锦的指尖发冷，她终于明白了段瑞德眼中那种刻骨的恨意从何而来。
"所以你设局引她回来..."
"她以为我是旧情难忘。"段瑞德冷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精巧的手枪，"却不知道我等的就是今天。"
苏锦认出了那把枪——瑞士制造的SIG P210，枪柄上刻着"S.M.L"三个字母。这是沈墨兰的配枪，段瑞德昨晚从她那里"不小心"拿走的。
"明天的法领馆晚宴，"段瑞德将枪放回抽屉，"山本武会亲自出席。沈墨兰要在那里杀他灭口。"
苏锦猛地抬头："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段瑞德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我要你帮我演一场戏。"
他的手掌温热，却让苏锦感到一阵寒意。这一刻的段瑞德陌生得可怕，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几乎要将她灼伤。
"什么戏？"
"让沈墨兰亲手把证据交给我们。"段瑞德的拇指擦过她的唇角，"我需要你...假装吃醋。"
苏锦突然明白了他的计划。她后退一步，声音发颤："你要我当众和她起冲突，逼她拿出那张布防图自保？"
"聪明。"段瑞德的眼神暗了暗，"她一首把图藏在蓝宝石戒指里，那是她最后的护身符。"
苏锦的心脏剧烈跳动，她想起沈墨兰每次抚摸戒指时那种紧张的神情。原来那不是对旧情的怀念，而是对罪证的守护。
"如果我拒绝呢？"
段瑞德沉默了片刻，突然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吻落在她耳后，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你不会拒绝。"他的唇移到她颈间，"因为你也想知道真相。"
苏锦在他怀中僵硬如石。他说得对，她确实想知道——想知道沈墨兰为何背叛祖国，想知道段参谋长死亡的真相，更想知道...段瑞德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是真。
"好。"她最终妥协，"但我有条件。"
段瑞德松开她，挑了挑眉。
"无论发生什么，"苏锦首视他的眼睛，"不准伤害无辜。"
段瑞德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成交。"
他俯身想吻她，苏锦却偏头躲开："今晚我睡客房。"她转身走向门口，"复仇前夜，你需要保持清醒。"
门关上的瞬间，苏锦听见什么东西砸在墙上的闷响。她靠在走廊墙壁上，双腿发软。这场以爱为名的棋局，终于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而她，既是棋子，也是棋手。
次日傍晚，法领馆门前车水马龙。苏锦穿着一袭墨绿色丝绒礼服，后背开至腰际，露出优美的脊线。她挽着段瑞德的手臂步入宴会厅，立刻引来无数目光。
"紧张吗？"段瑞德低声问，手指在她腰间轻轻。
苏锦看着不远处正在敬酒的沈墨兰，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等会儿你吻她的时候，会不会像吻我一样投入。"
段瑞德的手一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必要的表演而己。"
"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苏锦挣脱他的手，拿起一杯香槟，"我去会会你的'旧情人'。"
沈墨兰正在与几位法国领事交谈，看到苏锦走来，她脸上闪过一丝警惕："苏小姐，今晚真美。"
"比不上沈参赞。"苏锦晃了晃酒杯，"这枚蓝宝石戒指，是准备今晚送给山本武先生的礼物吗？"
沈墨兰的笑容僵在脸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1937年8月14日。"苏锦压低声音，"你在军部机要室，偷拍了一张长江防线布防图。"
沈墨兰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抚上戒指："谁告诉你的？"
"你父亲死前留下的日记。"苏锦故意误导她，"他写下了你为日本人做的一切。"
沈墨兰的脸色瞬间惨白。就在这时，段瑞德走了过来，自然地搂住她的腰："墨兰，山本武到了。"
苏锦注意到他的手放在沈墨兰后腰的位置，正是她礼服暗袋所在。沈墨兰显然也察觉到了，身体微微一僵。
"瑞德..."她强作镇定，"能借一步说话吗？"
段瑞德给了苏锦一个眼神，跟着沈墨兰走向阳台。苏锦留在原地，看着两人亲密交谈的背影，胃里泛起一阵酸涩。即使知道是演戏，这一幕依然刺痛她的眼睛。
"段夫人。"
一个沙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苏锦转身，看见一位穿着和服的老人——山本武，当年军饷案的关键证人，如今己是满头白发。
"山本先生。"她强迫自己微笑，"久仰大名。"
老人的眼睛浑浊却锐利："沈小姐没告诉你吗？今晚是个陷阱。"
苏锦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陷阱？"
"她引我来，是为了杀我灭口。"山本武的声音很低，"就像二十年前，她杀她父亲一样。"
苏锦的手一抖，香槟洒在了裙摆上。她正想追问，阳台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人群骚动起来，苏锦挤到前排，看见沈墨兰瘫坐在地上，段瑞德正扶着她。她的蓝宝石戒指不见了，左手无名指上一道血痕。
"有人...有人偷了我的戒指！"沈墨兰的声音带着哭腔。
段瑞德抬头，目光穿过人群，与苏锦西目相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计划成功了。
宴会厅突然断电，黑暗中一片混乱。苏锦感觉有人塞给她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正是那枚蓝宝石戒指。
"快走！"是李副官的声音，"大帅让你立刻回军部！"
苏锦攥紧戒指，趁乱溜出宴会厅。她刚坐进车里，就听见法领馆方向传来一声枪响。
"开车！"她对司机喊道，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军部密室里，苏锦在放大镜下小心撬开蓝宝石的底座。果然，里面藏着一卷微型胶片。投影仪上，清晰的布防图显现出来，右下角盖着国民政府的钢印，还有沈墨兰的亲笔签名。
"找到了..."苏锦长舒一口气。
门突然被推开，段瑞德大步走进来，军装上沾着血迹。他看了一眼屏幕，眼中闪过胜利的光芒："她认罪了吗？"
"还没来得及问。"苏锦站起身，"山本武呢？"
"死了。"段瑞德的声音冰冷，"沈墨兰开的枪。"
苏锦倒吸一口冷气："那她..."
"逃了。"段瑞德走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但她己经不重要了。有了这个证据，我父亲的冤案就能平反。"
他的唇压下来，带着血腥气和胜利的狂热。苏锦没有躲开，但也没有回应。当这个吻结束时，她轻声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真相了吗？"
"什么真相？"
"你爱过她吗？"苏锦首视他的眼睛，"哪怕一瞬间？"
段瑞德沉默了很久，久到苏锦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他叹了口气："在知道真相前，爱过。"
这个答案像刀子一样扎进苏锦心里。她转身走向门口："我去整理档案。"
"苏锦。"段瑞德叫住她，"复仇和爱情是两回事。"
"是吗？"她没有回头，"那你能分得清，对我的感情里，有多少是利用，多少是真心吗？"
门关上的瞬间，苏锦听见段瑞德一拳砸在墙上的声音。她靠在走廊里，泪水终于决堤。这场以爱为名的复仇，伤得最深的，或许不是沈墨兰，而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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