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桂林等新光复地区的土改风暴,在农会骨干和护田营小分队的强力推动下,比桂平时期更高效、更彻底。清算附清劣绅、分配无主荒地(含官田、庙田)、颁发“永业田契”一气呵成。《靖南约法》“民权为基”的精神,首先体现在农会权力的扩张上。县、乡两级“咨议局”初步选举,农会代表占据了绝对多数席位。这些昔日的泥腿子,第一次拥有了核定田赋、推动小型水利、调解纠纷甚至弹劾不法小吏的权力。运作虽显生涩,议事效率不高,但那当家作主的激动与责任感,点燃了空前的生产热情。左宗棠亲督的“劝业道”,则组织农技人员(多为老农和佩雷拉推荐的农书知识)推广新式农具(如桂平铁器坊量产的新犁铧、龙骨水车)和轮作技术。
庆远府,韦昌辉的“镇守使”府邸。他身着簇新官袍,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锡锭,看着都督府下发的《土司优待令》,嘴角噙着冷笑:“自治民政?世袭罔替?哼,兵权、税权、盐铁矿权尽归都督府?冯华小儿,好手段!”他唤来心腹将领赵坤:“面上要恭顺!该交的赋税,一粒米都不能少!该整编的兵,挑老弱交上去!但是,”他眼神阴鸷,压低声音,“庆远最好的锡矿、铅矿,给我秘密控制起来!开采不停,产出…走老路,运去广东,卖给十三行!价钱翻倍!冯华要搞机器局?哼,老子先攥住这黄白之物!还有,招募亲信,组建‘团练’,人数按都督府允许的上限翻一番!装备,用卖矿的钱,想法子从黑市买!”韦昌辉的野心与抵触,如同山水下的暗涌悄然滋生。陈开的暗影司早己密报冯华,冯华批复:“盯紧,记录,暂不惊动。待工商、新军成势,再行雷霆手段。”
就在土改运动轰轰烈烈展开时,桂林府首届“咨议局”会议在旧布政使衙门召开。与会者有农会代表、小商人、寥寥无几的开明士绅、工坊主代表及都督府官员。议题是核定本年度田赋额度及修复漓江码头。
会场内气氛紧张。农会代表、小商人、几个开明士绅、工坊主代表以及都督府官员围坐。空气中弥漫着乡土气息和淡淡的墨香。
主持人是原桂平农会出身的汉子,声音洪亮:“今日议两件事:核定今年田赋额度,修复漓江码头!各位代表,畅所欲言,但需依《约法》议事!”
黄老汉(代表农会)紧张地站起来,攥着衣角,但声音坚定:“大人!各位老爷!去年兵荒马乱,多少田地撂了荒!今年春耕,大伙儿刚喘过一口气,种子都是借的…这赋税,能不能…再减一成?《约法》给了咱说话的权,咱就斗胆提了!” 他身后几个农会代表连连点头。布商李掌柜立刻接话:“黄老说得在理!赋税轻了,乡亲们兜里才能有余钱,我这小布铺的生意才做得下去!修码头我举双手赞成,利商利民嘛!可这修码头的银子…是不是该让那些占了码头好地段、家大业大的老爷们多出点?” 他意有所指地瞟向角落里的钱老爷等人。
前举人刘文谦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赋税乃军国大事,亦关黎民疾苦,不可不慎。老夫提议,可效法古之‘平籴法’,丰年官府平价收粮储仓,灾年平价售出或放赈。如此,既可平抑粮价,安定民心,亦可为府库增一稳定税源。至于码头修复,确乃急务。资金筹措,或可发行‘建设债’,由商户自愿认购,都督府担保本息偿还。此乃公私两利之举。” 他的提议引来不少赞许的目光。
原桂林富商钱老爷“啪”地拍了下桌子,阴阳怪气地说:“减赋?修码头?说得好听!到头来这钱还不是摊派到我们头上?什么咨议局,我看就是新瓶装旧酒,变着法子刮我们的油水!早知今日这般光景,当初还不如……”
“钱代表!” 主持人猛地站起,声如洪钟,严厉打断,“请注意你的言辞!咨议局乃议政重地,非抱怨泄愤之所!若对政策有异议,请依《约法》规定,提出正式议案,供大家公议!再有无理取闹,扰乱会场秩序,休怪本官依律将你清退!” 钱老爷被噎得满脸通红,愤愤坐下。
会议最终在激烈的争论和艰难的妥协中落下帷幕:田赋额度较清廷时期降低三成,分夏秋两季缴纳;漓江码头修复由劝业道主持,资金一部分由都督府拨款,一部分向商户发行低息“建设债”。这“民权”的初啼,虽伴随着争吵和泪水,却如同婴儿的哭喊,微弱却充满倔强的生命力。冯华收到消息提笔批示:“会议记录详实公布于众。下次议程提前通告,代表需充分准备。此乃新政必经之阵痛,亦是民智开启之曙光。”
“呜——!” 保儿尖锐的哨音撕裂空气。
“呜——呜——!” 虎妹的牛角号随即发出长短不一的指令。
尘土飞扬的校场上,数千名士兵如臂使指,线列齐整如墙推进,散兵如狸猫般敏捷穿梭。震耳欲聋的呼号声撼天动地:“护田保家!复我中华!”
一个刚入伍的农家小子(王小栓)累得几乎虚脱,但看着身边同样汗流浃背却眼神坚毅的老兵,咬着牙跟上队列。不远处,王守德正对着炮兵营怒吼:“快!目标前方土丘!步炮协同!别让步兵兄弟等我们!” 沉重的线膛炮在士兵们的奋力推动下迅速转向。凌二十西则带着工兵营在模拟的壕沟和障碍间穿梭,架设浮桥,埋设(训练用)地雷,动作麻利。
休息间隙,王小栓摸着身上崭新的“靖南一式”燧发枪和套筒刺刀,对老兵李铁柱说:“李哥,这枪…真比咱爹那烧火棍强百倍!还有这刺刀,看着就瘆人!”李铁柱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小子,这才到哪儿?看见那边的炮没?‘桂平造’的线膛炮!一炮顶清妖十炮!还有工兵营的凌爷,那是鹰愁涧炸出来的好汉!跟着冯都督,咱手里家伙硬,心里底气足!”
油灯下,挤满了结束训练的士兵。一个识字的棚长(教导官)指着墙上挂着的《靖南约法》摘要和简易地图。“兄弟们!为啥咱们能分到田?因为《约法》说了,民权是根基!为啥咱要扛枪?因为清妖和天京那帮老爷,容不下咱泥腿子当家做主!” 棚长声音激昂,“想想以前,给地主老爷当牛做马,一年到头吃不饱!想想清妖的兵,是怎么祸害咱乡亲的!现在,咱们有了自己的田,自己的枪,就得用命护住它!护住咱身后的爹娘妻儿!”角落里,王小栓正和一个识字班的同伴互相考较着简化字课本。“‘军令如山’…这‘山’字我认得!”“‘护田保家’…保字有点难…”
另一处,气氛略显沉重。这是“诉苦会”。一个士兵哽咽着讲述家破人亡的往事,引来一片叹息和咒骂。随后,主持人话锋一转:“苦水倒完了,咱得往前看!谁训练标兵?谁帮老乡修了屋顶?上‘光荣榜’!” 气氛瞬间热烈起来,上榜的士兵满面红光,接过象征性的银元或布匹奖励。棚代表则收集着大家对伙食的意见:“馒头碱味儿有点大…”“咸菜能不能多放点油星…”
桂北边境,一处密林小径在夜色掩护下,一支新军侦察小队悄然潜行。队长陈石头(侦察通信营哨长)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伏低。他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处清军绿营简陋的哨卡。“记下来,” 他低声对身边的记录员,“哨卡两个,瞭望塔一座,守军约十五人,懒散。火力点…疑似在土墙后。” 他放下望远镜,眼中闪着精光,“左大人说了,这叫‘以战代练’。摸清虚实,敲掉爪牙,后方乡亲才能睡安稳觉。走,绕过去,看看他们粮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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