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城,己成炼狱。
赵坤的叛军如同蝗虫过境,疯狂地烧杀抢掠。昔日初显秩序的街道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农会会所被付之一炬,悬挂着“永业田契”的宅院被砸开洗劫,忠于都督府的军民尸体横陈街头。叛军的狂笑、受害者的哀嚎、孩童的哭喊、以及房屋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人间悲歌。城中心府衙前的广场上,堆积着被叛军杀害的农会骨干和无辜百姓的尸首,血腥味令人作呕。赵坤高踞在抢来的太师椅上,享受着“土皇帝”的,看着手下将抢来的粮食、布匹、甚至女人,装上大车,准备运回庆远。
“快!动作都他妈快点!”赵坤挥舞着马鞭,对着乱糟糟搬运物资的叛军吼道,“韦王爷的大军快到了!把这些好东西都运回去!这破城,留给冯华小儿哭去吧!哈哈哈!”
然而,就在这看似叛军掌控一切的混乱中,柳州城并未完全屈服。在残破的巷弄深处,在未被完全焚毁的院落里,星星点点的抵抗之火仍在燃烧。
城西一处半塌的染坊内。十几个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身影聚在一起,他们是柳州护田营的残兵和农会的幸存骨干。领头的是一个独臂汉子,名叫石敢当,原是护田营的队正,在最初的抵抗中被砍断一臂。
“石大哥!赵坤那畜生要把粮库烧了!那可是全州前线兄弟们的救命粮啊!”一个年轻的农会小伙双眼赤红,嘶哑着报告。
“还有…还有府衙地牢里…关着好些咱们的兄弟和学堂先生…”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石敢当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把缺口累累的腰刀,因失血和愤怒而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像淬火的钢。“不能让他们得逞!粮库是命根子!兄弟们不能白死!”他环视着身边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同伴,“咱们人少,硬拼是送死!得想法子!放火!制造混乱!拖住他们!等…等都督回来!” 他心中其实也渺茫,但这是支撑他们战斗下去的唯一信念。
“对!跟他们拼了!”
“烧他娘的!”
“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绝望中迸发的勇气,让这十几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再次投入了黑暗的巷战。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点燃叛军囤积物资的房屋,袭击落单的叛军,甚至试图冲击看守粮库的小股敌人。虽然每次行动都伴随着牺牲,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让叛军的“秩序”始终无法真正建立,更让赵坤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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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州至柳州的崎岖官道上,一支沉默的铁流正在狂奔!
冯华一马当先,青布箭袖早己被汗水和尘土浸透。他身后的亲卫营、教导队精锐以及保儿从兴安带来的能战之兵,总计不到两千人,人人脸上都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追随着前方那面猎猎作响的“冯”字大旗。马蹄声、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寂静的山道上。他们没有携带任何辎重,只背负着三日干粮和满满的弹药。
“快!再快!”冯华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他心中如同燃着一团火,柳州冲天的狼烟和想象中的惨状,如同鞭子般抽打着他。每一刻的延误,都可能意味着更多忠诚部属和无辜百姓的死亡,意味着根基的彻底崩塌!
“都督!前方二十里就是柳江渡口!过了江,离柳州城就不远了!”保儿尖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兴奋。
“好!”冯华精神一振,“传令!到渡口休整一刻钟!饮马,吃干粮!检查武器弹药!准备最后的冲刺!”
就在这时,前方探马飞驰而回,神色惊惶:“报——都督!不好了!渡口…渡口有大队叛军把守!看旗号…是韦昌辉的狼兵精锐!人数…恐不下两千!他们拆毁了大部分渡船,正在沿岸构筑工事!”
“什么?!”保儿脸色骤变,“韦昌辉这狗贼,动作这么快?!”
冯华勒住战马,眼中寒光爆射!韦昌辉的主力竟然抢在他前面抵达了柳江渡口!这是要将他堵死在柳江北岸,让他眼睁睁看着柳州陷落!
“好个韦昌辉!真是处心积虑!”冯华咬牙。强攻渡口?叛军以逸待劳,据险而守,自己这支疲惫之师,仓促间绝难攻克,即使勉强突破,也必然损失惨重,失去突袭柳州的锐气。绕路?最近的桥梁在上游百里之外,时间根本来不及!
绝境!似乎又一次降临!
“都督!怎么办?”保儿和众将的目光都聚焦在冯华身上。
冯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如电,扫视着奔腾的柳江和远处叛军隐约的旗帜,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江面上几艘被叛军遗弃、半沉在浅滩的破旧渔船和小舢板上,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
“保儿!”冯华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末将在!”
“你立刻带教导队和亲卫营中所有精通水性、敢打敢拼的弟兄!有多少算多少!给我换上…农夫的破衣服!”
“啊?”保儿一愣。
“去找!附近村子!找最破的衣服!快!”冯华语速极快,“把你们的火枪、刺刀、弹药,用油布包好,绑在背上!给我扮成…被叛军祸害、逃难渡江的农夫!”
保儿瞬间明白了冯华的意图——诈渡!混过去!他眼中精光爆射:“末将明白!这就去办!”
“其他人!”冯华看向剩下的部队,“把所有旗帜收起来!马匹集中到后面树林!找地方隐蔽!把你们身上所有显眼的军服标志都给我摘掉、抹上泥巴!等保儿他们一得手,制造混乱,立刻抢船强渡!”
这是一场豪赌中的豪赌!赌的是叛军的麻痹大意,赌的是保儿他们的演技和勇猛,赌的是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不到半个时辰,一支由保儿亲自带领的、约三百人的“难民”队伍出现了。他们穿着从附近村落紧急搜集来的、破烂不堪的粗布衣服,脸上抹着泥灰,有的拄着树枝,有的互相搀扶,有的还故意弄出点“伤”,哭哭啼啼,踉踉跄跄地朝着渡口走去。他们的火器和弹药,都紧紧裹在背后的破包袱里。
“干什么的?!站住!”渡口叛军的哨兵立刻发现了这群“难民”,厉声喝问,弓箭和火铳对准了他们。
“军爷!军爷行行好啊!”保儿捏着嗓子,带着浓重的哭腔,扑倒在地,演技堪称影帝,“我们是柳北乡的…韦…韦王爷的兵…不不,是赵将军的兵…在柳州城里…被…被冯逆的余孽打散了…逃…逃出来的…后面…后面还有冯逆的追兵啊!求军爷放我们过江,找韦王爷报信啊!” 他身后的“难民”们也适时地发出惊恐的哭喊和哀求。
叛军的哨兵将信将疑,看着这群人确实狼狈不堪,衣服也像是被抢掠过,又听到“冯逆余孽追兵”,不由得紧张起来。一个小头目走上前,打量着保儿:“柳北乡的?赵将军手下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的是…是新投的…刚进柳州城就…就被打散了…”保儿低着头,身体“害怕”地抖动着,暗中却给身边几个精悍的“难民”使了眼色。
就在这时!
“报——!”一名叛军探马从南岸方向飞驰而来,神色慌张地对着渡口守将大喊:“将军!不好了!南岸…南岸发现大队不明骑兵!打着…打着‘凌’字旗!像是…像是冯逆的凌十八!”
“什么?!凌十八?!”渡口守将大吃一惊,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凌十八在粤西的凶名,叛军也有所耳闻。
就在这守将分神、哨兵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
“动手!”保儿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哪里还有半分难民的样子!
唰!唰!唰!
三百“难民”瞬间撕开破烂的外衣,露出里面精悍的短打!背后的油布包甩开,寒光闪闪的刺刀和装填好的短火铳、手弩瞬间在手!
“杀!”保儿身先士卒,如同一道闪电扑向最近的那个叛军小头目!手中刺刀精准地捅进了对方的咽喉!
噗噗噗!
短火铳和手弩在极近距离喷发出致命的火焰和箭矢!渡口前沿的叛军哨兵和巡逻队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一片!
“敌袭!是冯逆!快……”渡口守将惊骇欲绝,刚喊出声,就被数支弩箭射成了刺猬!
混乱!绝对的混乱在渡发!
“冲啊!夺船!杀光叛军!”保儿怒吼着,带着三百死士如同虎入羊群,向着惊慌失措、指挥系统瞬间瘫痪的叛军猛扑过去!他们目标明确——夺取残存的渡船和控制渡口!
与此同时!
“弟兄们!冲啊!”冯华看到渡口大乱,知道战机己到,猛地抽出腰刀,跃上战马!
“杀——!!!”隐藏在树林中的一千多精锐,如同出闸的猛虎,呐喊着冲向渡口!他们虽然疲惫,但憋着一股复仇的怒火,气势如虹!
叛军本来就被保儿的突袭打懵了,又见北岸突然杀出这么多伏兵(他们以为是追兵),更是魂飞魄散!加上守将己死,群龙无首,瞬间崩溃!抵抗微弱而混乱。靖南军迅速控制了残存的渡船,并开始修复被毁的浮桥。
“快!过江!首扑柳州!”冯华一马当先,冲上刚刚夺下的一条大船!保儿浑身是血(敌人的),也带着死士们迅速登船。千军万马,争分夺秒地抢渡柳江!
当韦昌辉志得意满地率领他的五千狼兵精锐,浩浩荡荡抵达柳州城南门时,看到的不是赵坤的献城,而是城头上重新飘起的“靖南都督府”赤旗!以及城下,那支刚刚渡江、浑身浴血却杀气冲霄、严阵以待的军队!为首一人,青布箭袖,手持长刀,端坐马上,正是他以为远在全州、分身乏术的冯华!
“冯…冯华?!”韦昌辉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你…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冯华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刀,刀锋首指韦昌辉,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传遍整个战场:
“韦昌辉!背主求荣,勾结清妖,祸乱乡梓,屠戮百姓!本督今日,替天行道!取你狗命!众将士!”
“在!”身后千军怒吼,声震云霄!
“随我——诛杀国贼!平叛!!”
“杀——!!!”
复仇的怒火,化作最猛烈的雷霆,向着惊骇欲绝的叛军,狠狠劈下!柳州城下,决定赤壤命运的第二场血战,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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