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舒慕倚着床柱缓缓滑坐下去，环在胸前的双臂紧了紧，像是要将满心委屈都揉进骨血里。
窗外月光顺着雕花窗棂爬进来，在她眼底凝成霜。
曹避解了她身上那如附骨之疽的天禁，这份恩情，便是拿命相抵都不为过。
不过是想备些厚礼相赠，怎就被季明颂曲解成那副模样？
她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解释？
凭什么要解释？
明明是季明颂先入为主，把她想得如此不堪。
可心口翻涌的酸涩却不受控，初见时季明颂的模样，那些温柔关切的话语，此刻都化作细针，一下下扎在心头。
她是喜欢季明颂的。
但她舒慕何时这般轻贱过？
满心满眼的喜欢，换来的却是这般无端猜忌。
房门外，季明颂的指尖悬在斑驳木门上，迟迟落不下去。
夜风卷起他鬓角碎发，吹得他心头发颤。
后知后觉间，他才明白方才是自己失了分寸，误会了舒慕。
可一听见曹避二字，胸腔里便腾起股无名火。
甄宁的影子还在心底盘桓，百年倾心相待，却抵不过曹避短短几日的花言巧语。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那种眼睁睁看着珍宝被人夺走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第二遍。
“慕儿……”
季明颂终究还是敲响门扉，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太过敏感……只是太在乎你了，我……”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木门如推开云雾般缓缓洞开。
舒慕立在门槛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纤长，眼尾泛红似浸了晨露的海棠。
她轻轻摇头，“大侠既然忌讳与曹避扯上干系，我这就请父亲备下谢礼，明日便启程回中州。”
她忽而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只是未曾想到，不过一句话的光景，你便将我看得如此轻贱。如今我也有了修为，往后行走之时，总要遇见形形色色的人。”
“难不成往后与男子说上两句话，你也要这般猜忌？”
季明颂望着少女眼底的失望，那些没说出口的辩解，都化作了卡在喉间的冰碴。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如坠石，伸手想去够舒慕的衣角又生生顿住：“慕儿，我哪会这般糊涂……”
他声音突然发涩，“只是那曹避行事总透着股说不出的邪乎劲儿，我怕……怕一个不留神就弄丢了你。”
话未说完，一抹暖香裹挟着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
舒慕踮脚环住他脖颈，发丝扫过耳畔痒痒的：“我心里从头到尾就只装得下你一个。”
季明颂手臂猛地收紧，将人死死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喃喃重复：“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喜欢你。”
舒慕仰头时，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水雾，却己笑得眉眼弯弯。
这是她盼了许久的话。
此刻听来，连方才的委屈都化作了蜜糖：“你方才说曹公子……邪乎？”
季明颂拉着她在石桌旁落座，先是警惕地扫了眼西周，才压低声音道：“那小子本心不坏，可怪就怪在……”
他挠了挠头，“但凡女子见了他，十有八九都要失了魂儿。”
舒慕噗嗤笑出声：“许是人家生得俊，又自带风流气度？”
“放屁！”
季明颂拍案而起，震得石桌上茶盏叮咚作响，“我这张脸也不差！怎么就只入得了你一人眼？”
见舒慕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又讪讪坐下，“总之曹避身上肯定有鬼。你见过俞宗主她们吧？哪个不是艳冠群芳的主儿？结果全成了他的枕边人！”
说到这，他神神秘秘凑近，“我瞧着，那小子怕是用了仙人转世的手段。”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炸响撕破夜幕：“季明颂！背后编排人也不怕烂舌头！”
陆翩气冲冲踏入院中，怀中雪白狐狸炸着毛发出低吼。
她本是找南宫依打探一下闺中秘术的效果，不想路过便听见这番腌臜话，气得指尖都在发颤。
季明颂瞬间僵成木桩，干笑道：“陆姑娘误会了……”
话没说完，陆翩己经将怀里狐狸高高举起：“我听见了！安安也听见了！你还敢狡辩？！”
舒慕眼疾手快拉住陆翩，温言哄道：“消消气，待会儿我定要好好说说他。”
陆翩重重哼了声，掏出一柄漆黑巨剑往桌上一磕，剑身震颤间迸发凛冽剑意：“瞧见没？后天灵宝！师兄送我的！”
她斜睨季明颂，“有些人自己没本事，就知道编排别人！”
季明颂望着那柄嗡嗡作响的宝剑，喉间发苦：“陆姑娘当真不觉得……曹避与女子相处的手段太过蹊跷？”
陆翩翻了个白眼，将巨剑收入储物戒：“有什么蹊跷？我师兄疼我还来不及，旁人求都求不来！”
季明颂眼珠子诡谲一转，像只嗅到腥味的老狐狸，挑眉道：“陆姑娘，你且说说，他曹避为何身边莺莺燕燕不断？”
陆翩冷笑一声，那眼神仿佛在看个井底之蛙：“怎么，眼红了？有本事你也去招蜂引蝶啊！”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空气瞬间凝固。
舒慕缓缓转头看向季明颂，美目微眯，眼中似有寒芒闪动。
季明颂只觉后颈发凉，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慌忙摆手辩解：“天地良心！我季明颂如今只钟情慕儿一人！我不过是觉得，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怎就都栽在曹避手里，实在太过蹊跷！”
陆翩正要反唇相讥，怀中突然红光爆闪。
待光芒散去，涂安安如同从画中走出的精瓷娃娃，叉着腰站在一旁，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鄙夷。
“哼！难怪中州人都说外州是穷乡僻壤，见识短浅！在中州某些世家，哪个公子身边不是道侣成群？我家公子这般，不过是寻常光景罢了！”
她甩了甩绸缎般的长发，那姿态，仿佛在嘲笑季明颂的孤陋寡闻。
“而且！他们那些道侣可还有身份高低之分！与其说是道侣，其实大部分都是炉鼎！是要被吸干修为的！虽然这事儿很隐秘！但我天狐族还是知晓的！”
“我家公子对每个女人都掏心掏肺的好！为了她们，据说还修炼了一部双修……唔唔……”
陆翩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涂安安的嘴巴，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啥都往外说？下次口无遮拦，我就不给你说了！”
涂安安使劲点头，待陆翩松手，她小手指向季明颂：“土老冒！你懂个粑粑！我家公子是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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