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熟悉的别墅区缓缓停下。
铁艺大门在望,院子里那棵熟悉的香樟树枝繁叶茂,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模一样,又好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韩莫坐在后座,一时间竟没有立刻推门下车。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动,也没催促,只默默掐了计价器。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海岛咸湿味的空气似乎还残留在肺里,此刻却被胸腔里另一种汹涌的情绪挤压着。
近乡情怯。
明明是日思夜想的地方,明明里面有他最牵挂的人。
可真的到了门口,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手心甚至有点冒汗。
他怕什么呢?
怕几个月不见,女儿会有点生疏?
怕自己晒得太黑,形象太“糙”,吓到自家那个软萌的小公主?
他用力甩了甩头,自嘲地笑了笑。
韩莫啊韩莫,你在剧组面对镜头、面对影帝影后都没怂过,回家见女儿,怂个泡泡茶壶!
整理了一下因为赶路而有些褶皱的衣领,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海风吹得有些粗糙的脸颊。
嗯,至少胡子刮干净了。
形象,应该还过得去……吧?
他终于推开车门,付了车费,婉拒了司机帮忙拿行李的好意,自己拎着那个简单的背包,一步步走向那扇熟悉的大门。
指纹解锁。
“滴——”
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淡淡消毒水味、饭菜香气和熟悉馨香的“家”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里,王阿姨正拿着抹布擦拭着电视柜,听到开门声,习惯性地抬头。
“哎?先生?!”
王阿姨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先是愕然,随即被巨大的惊喜覆盖!
“哎呀!韩先生!您回来啦?!”
她快步迎了上来,围着韩莫左看右看,眼神里满是心疼。
“哎哟喂!您这是瘦了多少啊!脸都小了一圈!”
“还有这皮肤,怎么晒得跟个黑炭似的!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王阿姨絮絮叨叨,语气里充满了真切的关怀。
她可是断断续续看过一些网上关于《一出好戏》拍摄地的新闻,知道那是个鸟不拉屎的荒岛,条件艰苦得很!
在她朴素的想象里,韩先生这几个月,怕不是过着鲁滨逊漂流记一样的生活,天天得跟野兽搏斗,还得自己钻木取火?
造孽啊!好好的大明星不当,跑去荒岛受罪!看这憔悴样,回来得好好补补!什么海参鲍鱼,都得安排上!
韩莫被王阿姨的热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暖洋洋的。
“没事没事,王阿姨,就是正常拍戏晒的,壮了不少呢。”
他笑着回应,目光却己经不受控制地越过王阿姨,急切地在客厅里搜寻着。
那个小小的身影呢?
他的小公主呢?
心跳再次加速,带着一种几乎要破喉而出的期待。
“王阿姨,朵朵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阿姨捡起抹布,笑着说:“哦,朵朵刚睡下,午觉呢。这几天没人陪她疯,小丫头精力没处使,睡得早。”
午觉?
韩莫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又轻轻落下。
也好,让她多睡会儿。
可是……
他真的好想立刻就看到她!
哪怕只是看看她熟睡的小脸也好!
几个月的思念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将背包随手放在玄关,正准备轻手轻脚地上楼去看看。
就在这时——
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似乎是小孩子刚睡醒时,那种迷迷糊糊、拖着脚步下楼的声音。
韩莫猛地抬头!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只见二楼楼梯的拐角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了。
穿着一身粉色的、印着小熊维尼的连体睡衣,头发因为睡觉而有些凌乱地翘着几撮呆毛,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
她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嘴巴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一步一蹭地往下走。
是朵朵!
他的朵朵!
韩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看到女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似乎是想看看楼下是谁回来了。
然后,那双带着雾气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秒。
两秒。
小丫头揉眼睛的动作停住了。
脸上的迷茫和困倦,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瞬间泛起了涟漪。
紧接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猛地瞪圆了!
里面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
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下一秒——
“爸爸——!!!”
一声响亮得几乎要掀翻屋顶、却又带着甜糯奶音的尖叫,猛地爆发出来!
那声音里,蕴含了多少思念,多少委屈,多少等待,多少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意!
韩莫的心脏,被这声“爸爸”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涩和狂喜,瞬间冲上了眼眶!
没等韩莫做出任何反应,楼梯上的那个小小的粉色身影,己经像一颗离弦的小炮弹,以和她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朝着他猛冲过来!
“爸爸!爸爸!!”
小丫头一边喊着,一边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地扑向楼下的韩莫,连拖鞋跑掉了一只都顾不上了!
危险!
韩莫瞳孔一缩,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丢下刚拿起的背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就在朵朵快要冲到楼梯最后一级台阶,眼看就要因为惯性摔倒的瞬间——
韩莫稳稳地张开双臂,一把将她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紧紧地拥入怀中!
“呜哇——爸爸!!!”
扑进爸爸怀里的瞬间,朵朵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但那哭声里,却全是喜悦和激动。
她的小胳膊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搂着韩莫的脖子,生怕一松手,爸爸又会不见了。
“爸爸!爸爸你回来啦!呜呜呜……朵朵好想你!朵朵每天都想爸爸!呜……”
小丫头语无伦次地说着,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在韩莫的脖颈里。
韩莫紧紧地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宝贝,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沉甸甸的温暖和依赖,几个月来的所有疲惫、所有压力、所有在镜头前强撑的坚韧,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他把脸深深埋进女儿柔软的发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带着奶香和阳光味道的气息。
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那汹涌的潮水。
无声的泪水,顺着他晒得黝黑的脸颊滑落,滴进女儿的发丝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力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女儿的额头、脸颊、还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爸爸……爸爸也想朵朵……”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满足。
王阿姨站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俩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也是偷偷抹着眼泪。
哎哟,这孩子,可算是把爸爸盼回来了!看把孩子想的!韩先生也是,在外面肯定不容易,回来见到女儿,这情绪才绷不住了!唉,都不容易啊!
哭了了好一会儿,朵朵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她抬起沾满泪水的小花脸,红着眼睛看着韩莫。
小小的手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摸着韩莫明显黑了也粗糙了许多的脸颊。
“爸爸……”
小丫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奶声奶气地问:
“爸爸,你打完怪兽了吗?”
“没有受伤吧?”
韩莫:“……”
怪兽?
哦,对了,走之前为了安抚朵朵,他好像是编了个要去很远的地方打一个很厉害的大怪兽的故事……
一时间,韩莫的心中又暖又软,还掺杂着一丝哭笑不得。
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担忧和关切的大眼睛。
他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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