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年夏天，七月流火，蝉鸣聒噪。
大麦背着包往校外走，男友是省城本地人，现在进了外资企业，两人从大学开始谈对象。
男友虽然没给压力，但大麦知道他家里开始催婚了，不过不管是妈妈还是妹妹都让她不要着急。
大麦毕业那年破格留校，后来又念了研究生，现在才刚开始带项目，内心十分犹豫。
天气格外闷热，校园里荔枝刚成熟，学生们正在组织摘荔枝，看见她还打招呼，“林老师”
“嗯，注意安全。”
弟弟虽然还在念书，但这小子一心要挣钱，最近还跟小珍谈对象了，想到玉兰姑姑跟有财公，大麦只能去找不靠谱的弟弟，告诫他好好跟小珍谈，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姐——”
出校门后身后传来呼唤声，大麦摇了摇头，可能是太久没见妹妹，总感觉是她的声音。
二麦还没毕业就确定去国外留学，正好那年改革，国内学生不用再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出国，而是学位留学，她刚好去国外念研究生。
本来说好了就三年，但三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妈刚开始还有些生气，说二麦肯定是被外面的资本主义国家迷花了眼，不想回来。
到后面都很少提，大麦知道妈不是不想她，是怕妹妹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觉得国外好，永远不回来了。
“姐”
声音越来越近，大麦猛地回头就看见二麦站在身后冲她笑。
“姐”
“你……”
二麦个子高，剪着齐肩头发，笑容格外灿烂。
校门口人来人往，大麦一见她眼泪就落了下来，二麦赶紧把姐姐抱在怀里拥着她往旁边走。
“姐我回来了。”
大麦哭红了眼，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情绪，伸手在妹妹胳膊上狠狠一拍。
“回来了，还走不走？”
“嗯，不走了。”
——
小珍穿着吊带裙，一手叼冰棍另一手拿笔在账本上窸窸窣窣写着，还不忘指使三麦。
“林麦冬，你记得去检查一下货物，这家不老实总是糊弄我们，下次不跟他们做了。”
三麦浑身上下都是灰，站起身咧着嘴跟她笑，“没事，我每次都检查的很仔细，骗不了我们。”
“得了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又不是没有别的合作对象，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做？”
三麦拍干净手，去旁边拿扇子给她扇风。
“那行，听老板娘的。”
小珍脸一红，丢下笔握着拳头往他身上打，“闭嘴，谁是老板娘？我是老板之一。”
三麦赶紧举起手讨饶，“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是大老板跟老板娘，我是小老板。”
浑身冒着热气还硬要凑过去，小珍只能把冰棍塞他嘴里，一脸嫌弃跑开了两步，“你太热了，走远点。”
“一会儿去我爸那吃饭，二伯说他弄了一条很大的鱼，让我们今天都过去。”
两人在里面打打闹闹，外边卷门帘传来响声，三麦只能把头发撸起，“我去看看。”
门外大姐正皱着眉头看他，三麦摸摸鼻子，知道姐今天过来找他是为什么，不就是觉得他不靠谱配不上小珍。
“姐你别教训我了——”
大姐旁边还站着人，三麦缓缓眨了眨眼睛，大姐旁边那个身材高挑双手抱胸的女子怎么这么眼熟，看清楚人脸后突然张着手哭着扑过去，抱着他二姐开始哭。
“哇”
里头小珍听见哭声吓得赶紧丢了东西，出来后就看见她男朋友跟条小狗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二麦姐？”
认出她后小珍也红了眼，两个人一起抱着她哭，这大热天的二麦穿了件无袖上衣配短裙还是热得受不了，这俩人还跟狗皮膏药一样，闷得她出了一身汗。
“……”
大麦憋着笑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就跟家里淋了雨的小白小黑一样，臭臭的又热热的。
“行了行了，你二姐刚回来，你把你身上的灰全蹭你姐身上了。”
三麦被拉开后还在瘪着嘴哭，二麦在他头上拍了下，“长大了。”
“……姐你要再不回来我何止是长大了，我以后跟小珍结婚生孩子，孩子都会走了还得问我，我二姑什么时候回来？你让我怎么跟他说。”
“贫嘴”
小珍耳朵都红了，狠狠瞪过去，“闭嘴吧”
二麦姐说不定都还不知道他们俩谈对象了。
姐弟三人时隔6年再见面有说不完的话，聊到天色暗了下去，知道姐姐再也不走了三麦终于开心笑出来。
“太好了，姐你知不知道妈现在有多想你？我们都不敢在家提你，妈每次都好生气，说你被资本主义改造了，不想回来。”
“我过几天要去鹏城，忙完后回家看妈，陪她待一段时间。”
大麦推推弟弟，“你跟小珍先去爸那，我带你二姐回去换套衣服。”
回到大麦宿舍二麦双手抱胸看过去，学校分的房子，一室一厅，她一个人住起来还挺宽敞的。
“还不错”
“这房子按理来说我分不到的，单身职工分房很难，今年学校正好多建了几栋宿舍楼我才有份，对了你现在住哪儿，要不过来跟我住一段时间？”
二麦挑挑眉，“不用，我住酒店。”
大麦原先还有些生气，觉得妹妹跟她见外了，哪有人回国住酒店不跟她住，听完她说的酒店名称后眼睛都瞪大了。
“我知道这家酒店，全省城的人都知道。”
这家酒店是改开的标志之一，由香港著名企业家投资，听说那里的早茶都贵得让人咋舌。
“……你们单位这么大方？”
“我回国后将负责外国资本跟国内对接，酒店都是可以报销的，不住白不住，姐要不你也收拾东西跟我过去？”
大麦犹豫了好一会儿，她也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五星酒店，国内第一家中外合资的五星酒店。
“……我明天还要上课。”
“那等周末，周末我也要回学校看老师，咱们一起过去。”
毛三一见儿子立马皱起眉头，“你这穿的是什么？”
三麦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好好显摆了一下自己刚刚买的喇叭裤。
“潮流，行了爸你不懂。”
毛三眉毛一跳一跳，要不是看见旁边的小珍就打算上手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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