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屋外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
蒋老太太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出门迎接，脸上满是欣喜：“哎呦！儿媳妇来了！”
一个年龄30岁左右的女人，站在蒋永强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听到这个称呼不由脸颊一红。
“阿姨好，我叫胡正春，家就住在镇上，离这很近。”
“好好……”
蒋老太太连声回应，刚想把人领进屋。
不知从哪跑出来个高高瘦瘦的女生。
她背着书包，身上蓝白校服己经洗得掉色了，头发扎成低马尾，眼睛亮亮地对胡正春脆声喊道：“舅妈！”
蒋老太太笑容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双手搭在女生肩上：“这是我外孙女，刚放学。”
胡正春维持着微笑，疑惑地望向蒋永强。
蒋永强愣了下：“哦，我忘记跟你说，是这样，我妹前几年出车祸，丈夫死了，她自己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结果落得个半身不遂，带着两个孩子没人照顾，我作为她哥总不能放任不管……”
胡正春听完轻轻点头，露出几分同情之色，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女生：“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微。”林微笑得乖巧：“舅妈你好漂亮，像天仙下凡一样。”
胡正春乐开了花，左边眼角有块厚重粉底都盖不住的淤青，看着像胎记。
她没想到小丫头这么会讨人喜欢：“谢谢微微，你也很漂亮。”
“那什么！”
蒋老太太拉着林微侧身让出一条道：“饭菜都准备好了，先洗手吃饭。”
蒋永强搂住女友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进屋。
蒋老太太低下头眼神犀利，用只有她和林微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今天允许你上桌吃饭，千万不能乱说话，明白吗？”
林微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知道，外婆放心。”
很久没有吃上一顿热乎饭，她表现得格外勤快。
胡正春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小丫头将满满一碗米饭放在桌上。
“舅妈多吃点。”
胡正春笑道：“谢谢，你也吃。”
蒋永强站在门口，狐疑地盯着外甥女，小声嘀咕：“这赔钱货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蒋老太太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川剧变脸似的，一转头又是满脸慈祥的笑，把鸡肉端上桌。
“儿媳妇！来，尝尝这鸡，今天现杀的，我炖了两个小时，保证软烂脱骨！”
她挑了最大的那只鸡腿，夹到胡正春碗里。
蒋永强走到餐桌旁，屁股刚坐在椅子上。
林宇择几步走进厨房，将一张存折甩到众人眼前，冷声质问：“这里面的钱哪去了？”
蒋永强伸长脖子，瞥见被碗挡住的东西，目光闪了闪。
胡正春不明所以，茫然看着在场所有人，尴尬一笑：“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你好好吃饭。”
蒋永强故作镇定给女友夹菜：“我外甥，叛逆得很，不用管他。”
胡正春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夹起几粒米放进嘴里。
蒋老太太脸色阴沉瞪向林宇择：“没看见我们正在吃饭？又发什么神经，每次你一回来就搞得家里鸡犬不宁，还不如待在学校别回来……”
她话说一半，卡在喉咙里，面上的阴沉瞬间转变成惊恐：“……你干什么！”
林宇择抄起橱柜上的菜刀，指向蒋永强，面无表情地说：“我再问你一遍，存折里的钱呢？”
胡正春吓得花容失色，筷子都掉了。
林微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加快了吃饭速度。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蒋永强举起双手，心安理得地缓缓指向母亲：“你问你外婆吧，是她从你妈那要的。”
蒋老太太身体一僵，有一刹那间地不可置信，梗着脖子道：“不就是20万！是我拿的怎么了？那是我女儿的钱，她自愿给我！我想拿就拿！”
她理首气壮，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没良心的白眼狼！你爸爸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他去世后要不是我和你舅舅，谁给他办葬礼？你们一家三口这几年吃我的住我的……”
“我给你的钱还少？怎么就吃你的了。”
林宇择冷冷打断她：“你独吞我爸的遗产，卖了我们家的房子，那些钱全部拿去给你儿子在外面吃喝玩乐，真以为我不知道？”
从上高中起，他每个月兼职的工资不管多少，都会拿出三分之二给家里。
一是想让母亲和妹妹日子好过点，二是防止他们打存折上这笔钱的主意。
那是保险公司的赔偿金，是他父亲的命换来的。
他曾想过如果大学毕业前，蒋家实在待不下去，那20万是唯一的退路，足够他们三个在外面租房，可以维持基本生活质量。
胡正春眉头紧拧，看蒋永强的眼神透露出几分厌恶。
蒋永强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起身：“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笔钱还没下来的时候，要不是我大发慈悲，把你们一家三口带回来，给你一口饭吃，你还能活到现在？！”
漆黑的房间里，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
李安安打开门，蒋永强的声音清晰传入耳朵。
“你是不是忘了？那时饿得不行了，去别人店里偷东西被打个半死！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嚣张！”
蒋永强丝毫不加掩饰地嘲讽，嗓门愈发地大：“我有点好奇，你学校那些同学和老师，要是知道他们的全校第一初中时跟人打架，隔三差五泡在网吧夜不归宿，会怎么样？”
李安安注意到林宇择手里的刀，担心他冲动，立马跑过去，闻言脚步一顿。
蒋永强眼角余光越过林宇择，看见她，得意道：“还有，此时此刻，拿刀威胁亲舅舅！你带回来的小女朋友见到你这副德行，还会喜欢你吗？”
林宇择眸光微动，似是察觉到什么，回头望向身后，正和李安安西目相对。
少女清澈如水的眼中含着震惊和心疼。
他不自觉地垂下手，“咣当”一声，菜刀掉落在脚边。
换成以前任何一次，他都会跟蒋永强打起来，即使讨不到好处，两败俱伤。
他不能认输，一旦认输就完了。
可这次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死。
早知道不带她回来了。
好可怕，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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