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秋风吹在身上，虽说没有太冷，却也不是滋味。
陈文脱下外套，将轮椅上的人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只剩一件灰色打底衫。
许是医生的药起了作用，桑竹终于有劲和他斗嘴。
在路边等车，见表哥冻得搓胳膊，她叹了口气：“谁天没亮就来等公交啊，司机估计都没睡醒。”
陈文难得今天没跟她对着干，蹲在她面前承认错误：“好，小姑奶奶，是我考虑不周，这不是想快点到医院给你做检查吗。”
他语气出奇地温柔：“饿吗？哥哥给你买早餐。”
桑竹愣神静静看着他，眼里渐渐泛起水雾，强忍着没哭：“陈文文，你正常点行吗？别这样，我害怕……”
昨晚疼成那样，就算是傻子都能猜到自己身体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更何况桑竹不是傻子，她很聪明。
她低着头掉眼泪，轻声说：“哥哥，我是不是真的会死……为什么，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完成，我想陪着奶奶，我还没有成为很厉害的小说作者，我还没有……”
还没有告诉周峻星自己的心意。
还没有成为周峻星的女朋友。
她不想死，她想和周峻星一首一首在一起。
陈文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死什么死，大清早的！咱们是去医院看病，不能哭，多不吉利啊，有病就治呗，没什么大不了……”
他手忙脚乱地给桑竹擦泪，自己眼眶也跟着红了，嗓音不由有些发颤：“别怕，哥哥不会让你有事。”
桑竹看着他，委屈巴巴吸了吸鼻子：“哥哥，我今年生日的时候，许了三个愿望……前面两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是最后一个，你加油，努努力应该能帮我实现，”
她拉了拉陈文的衣袖：“我想你成为最厉害的医生，你要是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没准我第一个愿望也可以实现。”
陈文神色怔愣，震惊感动却又没忍住笑出声：“那你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桑竹犹豫着，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说：“嗯……我希望奶奶，爸爸，妈妈，所有我爱的人都可以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她怕陈文问她第二个愿望，连忙补充：“还有一个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陈文垂眸沉默了片刻，忽然正色道：“哥哥答应你，我一定做到，我会成为最厉害的医生，治好所有人的病，也包括你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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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会在车上吐，桑竹连水都没敢喝，半路还是忍不住干呕。
折腾了一番，整个人又蔫了吧唧，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站后，陈文先将轮椅放下去，再将人抱下车，一边推着桑竹走，一边给周峻星发消息.
陈文【我们到了，你考试结束了吗？】
周峻星收到信息后提前交卷，一刻不停歇地往车站赶，跑到出口就看见不远处的俩人：“文哥，这！”
陈文循着声音望去，还没来得及反应。
周峻星一路小跑而来，忙不迭蹲下看桑竹。
桑竹今天穿了件桃粉色裙子，脑袋微微偏着靠在轮椅背部，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披散的长发盖住半边脸颊，更显面色苍白。
周峻星动作轻柔，帮她将长发别到耳后：“医院那边你都联系好了？”
陈文点头，推着桑竹往前走：“托我们学校的教授帮忙，约了知安市最好的血液科专家。”
桑竹被一道温和清朗的声音叫醒，睁开眼发现己经到了医院。
她看见周峻星，知安一中的校服穿他身上真好看。
白衬衫搭配黑灰相间的领带，黑色外套只扣了两颗扣子，衬得他腰身更纤细修长了。
峻星哥好瘦。
桑竹不由自主地想着。
这么瘦，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陈文排队去了。
周峻星在一旁陪着她，温柔地叫她：“竹竹，醒醒，马上做检查了。”
桑竹脑子昏昏沉沉，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看见西周的景物在旋转。
她隐约觉着应该是在梦里，执拗地抓住周峻星的手腕，用尽全力。
周峻星感受到疼痛，神色微微一怔，没有动。
既然是梦里，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桑竹轻轻喊他：“周峻星，”
周峻星回过神，耳朵凑近她唇边。
桑竹的声音很小很小，仿佛害怕被人听见。
“我妈妈说……我应该离你远一点，你那么优秀，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桑竹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流进发丝：“她说的没错，我不反对这句话，可是……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没办法离你远一点……”
她一首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清醒的时候不敢表达出半分爱意。
总是瞻前顾后，怕说出心中所想，得到的会是周峻星的厌恶，也怕自己耽误了他。
只敢在梦里放肆。
桑竹比谁都明白，周峻星那样优秀，以后有更辽阔的未来，会认识更多的人，而她，只能一辈子当笼中鸟，永远只能被困于方寸之地，不知未来如何，也不敢想象未来如何。
他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季主任是从国外留学回来，当地最有名的血液科专家，今年不过30出头，算得上年轻有为。
一双桃花眼很漂亮，看人的时候有种深情款款的感觉。
桑竹被他看得如坐针毡，莫名觉得两只手多余，不知该往哪放。
季主任坐在她对面，笑道：“小妹妹，别紧张，你跟我说说，除了发烧，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桑竹像个乖宝宝，低声将情况一一说明：“我喉咙疼，骨头也疼，流鼻血，还有……”
她说到一半，抬眼望向门口两个哥哥，脸颊迅速爬上一层红晕，声音越发小了下去：“这个月姨妈量多得有点吓人。”
晚上睡得好好的，翻个身突然火山喷发大出血。
陈文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桑竹又想到什么，道：“锁骨上有块地方肿起来了。”
她扯开衣领。
季主任靠近仔细看了看，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微笑着递给桑竹一颗糖：“好的，谢谢小妹妹配合，等会做检查可能会很疼，需要你忍一下。”
陈文见人家有话要说，示意周峻星带着桑竹先出去。
等俩人离开，季主任表情严肃道：“初步判断，的确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专业的数据检查，如果确诊白血病，就要马上接受化疗。”
陈文沉默颔首。
桑竹怕疼，白血病检查必须做骨髓穿刺。
从小到大，陈文最受不了她的哭声，这次却说：“疼就哭出来，别忍着，我跟峻星在外面等你，别害怕。”
桑竹忐忑不安地“哦”了一声，被护士推走。
陈文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办住院手续，撇下周峻星一个人在那等。
桑竹刚进去，还没开始就被上一个小男孩凄厉的叫喊吓哭。
一首哭到检查结束，撕心裂肺的，整个医院都能听见。
她出来时，路过的人全都朝这看。
周峻星心疼地将她抱到椅子上，拥在怀中柔声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竹竹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他轻轻拍着桑竹后背，不得不说很有用，桑竹情绪慢慢稳定，缩成在他怀里，抽抽搭搭地撒娇：“峻星哥……我想听你唱歌。”
周峻星想了想，用温和的声音唱起自己最喜欢的一首歌。
「如果说 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 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 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的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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