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与自家妹妹水火不容，陈锦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轻轻拍了拍贺宝儿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然后向太子妃拱手行礼：“太子妃，这丫头是舍妹的贴身侍女，若真有冒犯之处，也该交给舍妹发落。”
语毕抬眸，目光扫视一圈：“再说，这般大动干戈，恐怕会惊扰到太子殿下。”
太子妃下颌微扬，鎏金护甲划过袖口织金云纹：“我处置个贱婢，怎就惊扰到殿下了？”
太子妃身侧的女官见状，突然俯身，枯瘦的手指拢在太子妃耳边：“太子妃息怒。”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逃不过贺宝儿受过训练的耳朵：“奴婢听闻，君主正打算将卓雅公主送入东宫……”
“这里是大梁，不是西夏。您己经惹怒了殿下，殿下久不踏足您的寝殿——长此以往，您处境堪忧。”
太子妃护甲猛地掐入掌心。
女官继续道：“您眼前这位陈公子当年就敢提剑闯东宫杀人……皇上最后也只是收回他的带刀面圣之权。”
“……如此莽夫，若跟他硬碰硬，未必能讨到好处。”
一阵风过，满树梨花簌簌而下。
太子妃轻嗤一声，甩袖而去：“哼，我赶着去见皇后娘娘，今日姑且饶你一次。”
李嬷嬷悻悻地瞪了贺宝儿一眼，将长刀扔还给侍卫。
待那镶金嵌玉的仪仗远去，贺宝儿才松开双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
“起来吧。”陈锦峰弯腰虚扶了一把，却没有真正碰到她。
“谢谢公子。”贺宝儿怯生生地抬头，眼角还挂着泪珠。
陈锦峰表情一滞。
小姑娘那双蒙着水雾的美眸在暮色中呈现出琥珀般的通透，像是春日里最清澈的潭水，倒映着他微微怔忡的面容。
一瞬间，他竟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半晌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方才，很害怕？”
话一出口，他便暗自皱眉——这问题实在多余。
贺宝儿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刀都架到手上了，能不害怕吗？
这陈家公子看着也不像是个呆愣的，怎么尽说废话。
贺宝儿迅速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饰住眼中情绪：“奴婢刚才吓坏了，若不是公子及时出现，奴婢这双手就……”
说着声音渐弱，肩膀轻轻颤动，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陈锦峰忽然伸手，拇指轻轻拂过她眼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贺宝儿浑身一僵，险些破功。
男人的指尖温热，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刮得她肌肤微微发痒。
“别再哭了。”陈锦峰盯着她，声音低沉，“这双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
贺宝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陈锦峰那眼神绝不是对普通丫鬟应有的——里面盛着太过明显的探究，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兴味？
兴味？
怎么可能呢？
或许是她看错了。
“公子……”贺宝儿怯怯地唤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将一个又羞又怕的小丫鬟演得活灵活现。
陈锦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擦擦脸，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吧。今日之事，我会告知妹妹，让她多关照你些。”
贺宝儿双手接过手帕，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奴婢告退。”擦干眼泪，她还回帕子，转身快步离去。
背影看起来仍带着惊魂未定的慌乱。
首到拐过回廊，确认无人跟踪后，贺宝儿才停下脚步，靠在假山后长舒一口气。
她抬头望向远处，眼中再无半点泪光，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而锐利的锋芒。
暮色如墨，缓缓浸透天际，为巍峨的宫阙披上一层黑色纱衣。
贺宝儿己经领教过太子妃的蛮横与恶毒，此事之后处处小心谨慎。
她虽侥幸躲过断手之劫，可旁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七日后，一场春雨笼罩整个上京城。
贺宝儿正为陈锦容梳头，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侧妃，不好了！淑琴被太子妃的人带走了！说是……说是她偷了皇后娘娘赐的珍珠发钗！”
牛角梳突然停在半空。
贺宝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圆脸爱笑的丫头，前日还问她要花样子呢。
“什么时候的事？”陈锦容猛地站起身，鬓边的金步摇剧烈晃动。
“半、半刻钟前……”小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嬷嬷带人闯进下人房，说人赃俱获……淑琴妹妹一首喊冤，她们却……”
一声惊雷突然炸响，盖过了小丫鬟后面的话。
陈锦容疾步走向门口：“备伞，我去见太子殿下。”
可惜迟了。
当她们穿过游廊时，两个粗使婆子正抬着卷草席往后院角门走。
草席缝隙间露出一缕沾血的头发，随着婆子的步伐轻轻晃动，在雨水中拖出一道淡红色的痕迹。
贺宝儿死死咬住下唇。
太子妃动不了陈锦容，就挑她身边没背景的丫鬟开刀。
而下一个，也不知道是谁。
得想办法尽快完成目标，好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到时候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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