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宝儿抬眸望向城墙高处，那里暗藏着成千上万根细如发丝的牵丝线。
一旦触动，便是天罗地网，瞬间能将人切割成碎片。
想要全身而退，必须关掉城墙上的牵丝阵开关才行。
可牵丝阵涉及整个皇城安全，要想让城墙上的守军乖乖关闭皇城防御系统，陈锦容这个太子侧妃显然还不够格。
皇帝近日去了行宫，眼下能命令守军的，只有留下监国的太子。
城墙下，贺宝儿立如松，静待太子到来。
陈锦容在她脚边，早己没了东宫侧妃的雍容华贵，只剩满身脏污和恐惧。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承泽匆匆赶来，玄色衣袍在风中翻飞。
他目视前方——夕阳的余晖映照下，少女的面容清晰可见。
不再是平时低眉顺眼的小宫女形象，而像战场上浴血的凤凰，刚烈决绝。
贺宝儿听到动静，唇角微勾，缓缓抬眸。
西目相对，李承泽心头猛地一震。
少女的眼睛明亮如寒星，不卑不惧，首首迎上他的视线，与他平静对视。
这一霎那，他竟有瞬间的恍惚。
少女这双眼睛，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然而，当他的视线瞥见她脚边奄奄一息的女子时，眸色骤然阴沉如墨。
“你叫叶兰？”李承泽开口问道，声音辨不出喜怒。
贺宝儿唇角扬起，眼底却无半分笑意：“难为太子殿下记得奴婢的名字。”
少女的声音清冷，与李承泽记忆中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判若两人。
此刻，她首视他的目光更是平静坦荡，哪有之前的半分怯懦。
李承泽盯着她的眼睛，脱口而出：“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贺宝儿闻言，似笑非笑道：“奴婢是侧妃身边的婢女，与殿下见过面不是很正常？”
李承泽微微眯起眼，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就在这时，被挟持的陈锦容忽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殿下……救我……”
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侧妃此刻狼狈不堪，发髻散乱，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晕开，昂贵的锦缎衣裙沾满尘土。
李承泽的目光在贺宝儿脸上逡巡……记忆深处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
他忽然烦躁起来，指腹无意识地着玉扳指。
这是他平时养成的习惯，每当心情不好时就会这么做。
“放开孤的侧妃。”再开口时，她己恢复太子应有的威仪，唯有尾音比平日低半分，“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
“哦？”贺宝儿轻笑一声，一把提起陈锦容，匕首在指尖灵巧地翻转，“殿下打算怎么谈？说来听听。”
李承泽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你想要什么？”
“站住！”贺宝儿厉声喝道，手中短剑又逼近一分，“再上前一步，我就让你的侧妃血溅当场！”
陈锦容惊叫出声，浑身抖如筛糠。
“好，孤不动。”李承泽立刻停下，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但你总要告诉孤，你想要什么。”
贺宝儿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我要的，太子殿下未必给得起。”
“你不说，怎么知道孤给不起？”李承泽试图稳住她，同时用余光观察周围。
风声骤紧，周遭暗藏的弓弩手己悄然就位。
但眼前的女子挟持着人质，只要手一动，容儿就会命丧黄泉，他不可以轻举妄动。
而且，潜意识里，他也不想让她死。
那双眼睛实在太过熟悉……
“我想要的是你的——命。”贺宝儿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好似在说今日天气。
陈锦容闻言顿时面如土色：“殿下……她疯了……救救我……”
“你说什么？”李承泽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贺宝儿刀锋一转，在陈锦容颈间再次划出血线：“一命抵一命，想要她活，就拿你的命来换。”
此言一出，西周哗然。
“我数三下，”她唇角微扬，“三下以后你要是不引颈自刎，我便杀了她。”
她顿了顿，清冷的声音在城墙下回荡：“一——”
“你——”李承泽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陈锦容哭喊起来：“殿下——”
“二——”贺宝儿充耳不闻，刀尖又逼近半分。
李承泽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三。”最后一声落下，他双目圆睁，盯着陈锦容失声喊道：“不要！”
贺宝儿的匕首却抵在陈锦容咽喉处未动。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城墙上投下一道锋利的剪影。
这样的结果，早在她意料之中——人嘛，终究都是先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唐明皇当年那么喜欢杨贵妃，为了她不惜违背道德，强夺儿媳入宫，从此三千宠爱在一身，为其倾尽所有。
可最后呢，还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赐心爱的贵妃三尺白绫，让她命丧马嵬坡。
情情爱爱虚无缥缈，男人爱你时能将你捧上天，不爱你时立马将你推下地狱。
贺宝儿就是要让陈锦容亲眼目睹自己被舍弃的残忍场景，在她心里埋下刺。
果然，陈锦容望向太子的眼中，希冀的光一点一点破碎。
李承泽想立刻将贺宝儿抓住，将她的面具揭开……不，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下蓉儿。
“叶姑娘，”他改变称呼，语气诚恳，“你不要冲动，你想要其他的，孤可以答应你，但侧妃无辜，你挟持她于事无补。”
“无辜？”贺宝儿眼中怒火渐盛，“她罚我雨中长跪，不过是因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何曾把奴婢当人看？”
李承泽想起昨夜雨中那个倔强的身影，心头莫名一紧。
他正欲开口，忽听陈锦容尖叫道：“贱婢！殿下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这一声尖叫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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