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的指节敲在船板夹层上时,回声比昨日更沉闷。他俯身舔了舔渗出的咸渍,古铜色面庞骤然紧绷:"这不是海水——是煮盐的老卤。"
石步云的海图应声掀开一角。他指尖掠过磁州窑残片上的潮汐图,在双屿港东南标出个猩红的叉:"三年前沉船案,盐舱就漏过这种卤。"晨光穿透舱顶的琉璃瓦,将海图上的叉印照得如凝血。
苏芷晴的翡翠耳坠突然撞上舱壁。她正踮脚检查通风口,鬓发散乱地黏在渗汗的颈侧:"通风管道的牡蛎壳是粘上去的。"银柄镊子夹起片碎壳,断茬处还带着新磨的锉痕,"有人想掩盖管道走向。"
季文渊的鹿皮手套突然悬在半空。他正在修补的吉州窑梅瓶底,赫然黏着颗未化的粗盐粒——与老朴鱼摊腌贝的盐晶同出一辙。"赵兄,"他嗓音发紧,"劳驾取些底舱的压舱石。"
验货场的晨雾裹着鱼腥漫上甲板时,林三娘的金丝轿正卡在卸货的独轮车间。轿帘掀起半角,露出半截缠着鲨鱼皮的短刀:"榷货务的周提点卯时进了官牙衙门,随行书吏捧着鎏金匣——看匣角磨损,至少开合过二十次。"
石步云的算珠在指间骤停。他忽然抖开货单存根,朱砂笔在"至元九年"处画圈:"老朴说的缺号盐引,正是周提点经手的第一批官盐。"
未时的验货场突降暴雨。官衙衙门的青铜秤砣砸在青石板上,王提举的新任师爷撑着油纸伞:"石东家这批龙泉窑,釉色暗沉得可疑。"伞骨轻挑,最上层的梅瓶应声而倒。
季文渊的银镊子快过碎瓷。他凌空夹住片釉面,就着雨水冲洗:"大人请看这釉下气泡,龙泉窑特有的'聚沫攒珠'。"碎瓷在雨中泛出青玉色,"倒是这伞面的桐油味,与昨夜船板裂缝里的..."
话未说完,赵铁柱的铁掌己钳住伞柄。古铜色指节在竹骨上一抹,带起层靛蓝粉末:"官牙特供的防潮粉,怎会沾在私货船上?"
人群忽如潮水裂开。老朴的鱼摊方向传来声闷响,林三娘的金丝轿帘染了星点鱼血:"朴老板的剖鱼刀,倒是与三年前沉船案尸首的伤口..."她广袖一抖,二十枚染血的虎斑贝滚落伞下。
申时的惊雷劈开雨幕。石步云踏着积水走向官牙衙门的鎏金匣,皂靴碾过贝壳堆时,忽然俯身拾起片磁州窑残片——胎骨上的潮汐图浸了雨水,竟显出新航线。
"潮信不改。"他对着惊雷举起残片,釉面折射的闪电照亮海图暗纹,"周提点可知,三年前那艘沉船的底舱,压着整箱磁州窑罗盘?"
衙役的锁链声突然逼近。苏芷晴的翡翠镯子撞在青铜秤砣上,碎玉飞溅间,她己掀开鎏金匣:"大人这盐引账册,墨迹倒是新鲜。"帕角《海错图》浸透雨水,将伪造的印章泡成靛蓝墨团。
亥时的浪头拍碎验货场的更鼓。漕帮舢板送来个油布包裹,赵铁柱撬开夹层时,古铜色面庞映着跳动的烛火——二十枚官制罗盘整整齐齐码着,磁针皆指向双屿港东南。
"明日寅时大潮。"石步云的朱砂笔在海图上拉出猩红航线,"该会会那艘'幽灵船'了。"
季文渊的银镊子突然夹住磁针。他将罗盘浸入茶汤,铜制指针竟慢慢转向:"磁石被换过——这是往暗礁引的催命盘!"
子夜的浪沫漫过《鉴宝手札》,将"至元十二年霜降"的墨迹泡成海图。苏芷晴新换的鎏金簪卡在舵轮缝隙,簪头的东珠映出东南方隐约的船影——三桅帆索打着死结,正如三年前那艘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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