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寺庖厨的蒸汽裹着鹿胎腥气漫过回廊时,苏芷晴的翡翠耳坠突然凝了层霜。她指尖轻触鎏金食盒的樟木纹路,忽地蹲身佯整裙裾——盒底暗格渗出的硝石粉,正沿着青砖缝蜿蜒成线。
"苏尚食,这八宝鸭要趁热。"小太监的嗓音尖得发颤,托盘上的钧窑碗沿磕出细响。他皂靴碾过硝粉痕迹,靴底靛蓝的泥渍正与北镇抚司暗渠的淤泥同色。
季文渊的银镊子夹着片鸭骨,在琉璃灯下转出冷光:"这鸭膛里塞的不是糯米,是辽东的狼毒草根。"他突然掀开食盒夹层,二十枚青蚨钱整整齐齐码着,钱眼穿着的椰棕绳浸满桐油。
戌时的更鼓撞碎暮色。赵铁柱的古铜色脊背抵住膳房梁柱,耳垂微动:"东北角第三口灶,风箱拉得比别处急三拍。"他铁掌扣住灶沿猛掀,窜出的不是灶火,而是整捆缠着盐引的火箭矢。
"好个烽火戏诸侯!"林三娘的金丝轿帘卷过箭簇,绣鞋尖挑起半片烧焦的磁州窑残片,"这引信倒是讲究,用的还是三年前沉船案的椰棕绳。"
石步云的黑袍扫过庖厨暗门,袖中磁州窑残片嵌入砖缝。机括转动的吱呀声里,怀中的官制罗盘突然指南——密道尽头的祭坛上,二十尊青花酒瓮列如军阵,瓮口封泥印着五爪龙纹。
"赵兄,淬火锤。"
赵铁柱抡锤的瞬间,祭坛下传来机弩上弦的铮鸣。季文渊的银镊子己夹住引信,鹿皮手套在瓮身冰裂纹处:"这青料里掺了硫磺粉,遇热即爆……"
话被破空声斩断。十二支火箭矢穿窗而入,苏芷晴的鎏金簪扫落三支,簪头东珠映出来人蟒袍下摆——竟是称病告假的王提举,他手中弩机镶着的磁州窑片,正与案牍库残片同款。
"潮信不改。"石步云的黑袍卷灭两支火矢,磁州窑残片掷向青花瓮。脆响中瓷片纷飞,露出瓮底暗藏的青铜釜——釜中沸腾的不是酒浆,而是整卷泡发的盐引账册。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脚步声逼近。林三娘的金丝缠住王提举的弩机,广袖抖出个昏迷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换防口令,何时改成了'瓮中捉鳖'?"
季文渊的银镊尖突然刺入封泥。暗红粉末随酒气升腾,在琉璃灯下凝成"叁"字雾纹——正与沉船案盐引的暗记重合。他猛然掀开《鉴宝手札》,至元九年那页的茶渍不知何时漫成河道图,朱砂标记的光禄寺位置渗着新鲜血渍。
"石当家!"赵铁柱的淬火锤砸碎第七尊酒瓮,瓮底跌出个鎏金虎符,"这调兵印信的花押,倒是与皇城司值房的青花瓷枕..."
话未说完,祭坛突然下陷。苏芷晴的翡翠镯子卡住机关齿轮,腕间霎时被勒出血痕:"暗道通着太液池!"
石步云的黑袍在机关轰鸣中展开,袖中青蚨钱嵌入齿轮缺口。骤停的祭坛上,整墙暗渠图缓缓显现——朱砂标注的水道交汇点,此刻正对着冬至宴的琉璃亭。
五更天的薄雾漫进密道时,季文渊的银镊子己夹起半片带硝瓷屑。釉下暗纹在火把中扭曲,渐渐显出行小楷:"爆竹声中岁除。"他突然将瓷屑浸入酒瓮,嗤响中腾起的靛蓝烟雾,竟与三年前沉船案的毒烟同味。
"赵兄,拆了这青铜釜!"
淬火锤砸出火星的刹那,二十尊酒瓮同时震颤。林三娘的金丝轿帘卷住引信,轿柱在青砖上划出深痕:"这芯子通着太液池底的暗闸!"
晨光刺破琉璃瓦时,光禄寺掌事太监的尖叫划破黎明。苏芷晴立在残瓮间,鎏金簪尖挑着半幅烧焦的蟒袍:"公公这身新制的吉服,针脚倒是与北镇抚司的飞鱼服同工。"
赵铁柱的古铜色膀子顶开最后块暗砖,铁掌中握着的虎符沾满硝粉:"这调兵印信的花押,分明是磁州窑的竹刀纹!"
石步云的黑袍拂过满地盐引,袖中青蚨钱正卡进暗渠图末端的缺口。他望着太液池初结的薄冰,忽然将整本《鉴宝手札》掷入冰窟——涟漪荡开处,沉船案的潮汐图与皇城暗渠终于严丝合缝。
冬至宴的钟声响彻云霄时,二十艘漕帮货船正泊在西市码头。季文渊的银镊子夹着新出的青花残片,釉里红的"至元十三年"款识下,隐约可见半枚带血的指印——那螺纹走势,正与王提举拇指上的玉韘相契。
苏芷晴的新鎏金簪插在漕帮旗杆上,簪头东珠映着往来商贾。她忽地轻笑,指尖拂过青花缠枝纹:"石当家可知,这暗渠里淌过的潮银,倒是比苏麻离青多染三分血色?"
暮色染红案牍库残垣时,林三娘的金丝轿碾过未化的薄冰。轿帘垂落的七宝璎珞间,磁州窑残片拼出的新图正在发烫——那暗渠的尽头,一尊青花瓷枕静静搁在龙榻旁,枕面缠枝纹里游动着未干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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