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市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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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市舶风

 

晨雾裹着咸腥漫过市舶司码头时,季文渊的银镊子正卡在青瓷罐的冰裂纹里。一线朝霞穿透格栅,将釉面照得忽明忽暗——那裂纹走势竟与昨日太庙供案的积灰清痕如出一辙。

"这暹罗来的青瓷,怎沾着高丽参味?"苏芷晴的鎏金簪尖掠过釉面,簪头东珠映出罐底未干的靛蓝水渍。她忽地倾耳,翡翠耳坠碰出清响——三丈外税吏的皂靴正碾过青石板缝,靴底沾的辽东铁屑簌簌而落。

赵铁柱的古铜色脊背撞开货箱,铁掌拍碎个椰壳:"首娘贼!这椰子水是咸的!"破壳处滚出三枚穿孔青蚨,钱眼的椰棕绳泛着熟稔的靛蓝。

"劳驾让让。"林三娘的金丝轿帘扫过税吏腰牌,轿帘暗绣的缠枝纹里缠着半截磁州窑残片,"这暹罗货船吃水比往常深三尺,莫不是舱底藏着泉州铁锚?"

石步云的黑袍掠过码头栈桥,皂靴突然顿在第三块木板。他屈指叩响空腔,回声惊起鸥群——二十口包铁木箱正在水下泛着冷光,箱角磨损处露出的靛蓝漆色,与冬至宴毒烟罐如出一辙。

"起货!"市舶司主事的高喝劈开晨雾。季文渊的银镊子己刺入刚吊起的青瓷瓮,瓮底沉淀的不是椰浆,而是整卷泡发的潮银盐引——"至元九年"的朱砂印正被咸水浸成血色。

午时的日头晒化了栈桥冰渣。赵铁柱抡锤砸开第七口货箱,古铜色面庞沁出冷汗:"这暹罗象牙里灌的是辽东铁砂!"他铁掌掰断牙尖,暗格里跌出鎏金虎符,符上竹刀刻痕正与太庙玉玺缺角相契。

"潮信不改。"石步云袖中青蚨钱嵌入虎符缺口。市舶司的铜锣突然乱响,十二艘尖底福船破雾而来,帆索打着漕帮特有的双鱼结——那帆面浸染的靛蓝,却比往日深重三分。

苏芷晴的鎏金簪扫落飞来的绳钩,簪头东珠映出甲板上的人影:"九门提督府的家奴,何时改行当了船工?"她旋身避开铁链,翡翠耳坠擦过青瓷瓮,瓮身突现蛛网状裂痕。

林三娘的金丝轿帘卷住桅杆,轿柱在甲板上刮出火星:"这压舱石倒是讲究,掺了三成磁州窑废土!"她绣鞋尖踢翻石堆,二十枚带编号的瓷雷正泛着幽光。

季文渊的银镊尖刺入引信,鹿皮手套着瓷雷胎骨:"这苏麻离青里掺了暹罗火药..."他突然掀开《鉴宝手札》,至元十三年的批注页上,茶渍不知何时漫成了市舶司舆图。

"石当家!西南货舱!"

赵铁柱的吼声混着破空声。淬火锤砸碎暗舱门板时,整船突然倾斜——三百尊青花冰瓮顺甲板滑落,瓮口封泥的龙爪印缺了枚趾甲,正与太庙供案残片相合。

戌时的海风卷着咸腥扑进暗舱。石步云的黑袍掠过满地碎瓷,袖中磁州窑残片嵌入舱壁缺口。暗格转动的吱呀声里,整面西墙的货单簌簌而落——每张"暹罗"字样下,都隐着高丽楮皮纸的水印。

"好个三桅连环套。"苏芷晴的鎏金簪挑开假货单,簪头东珠映出背面的潮汐图,"用暹罗船走高丽货,拿磁州窑洗辽东铁——九门提督倒是会做生意。"

子时的浪头拍碎更鼓。赵铁柱的古铜色脊背抵住渗水的舱壁,耳垂突地一动:"底舱有活物!"他铁掌劈开压舱石,二十个缠着盐引的铁笼里,浑身靛蓝刺青的水手正嘶吼——那浪花纹里游动的,分明是缩略版太庙暗渠图。

"提督大人养的好水鬼。"林三娘的金丝缠住笼锁,"只是这刺青用的辽东矿粉,遇潮便要溃烂化脓吧?"

五更天的晨光刺破雾霭时,市舶司的铜秤砣正称着血渍未干的潮银。季文渊的银镊子夹起片带硝瓷屑,釉下暗纹在朝阳中扭曲成新句:"风起青萍末。"他突然将瓷屑弹入海面,涟漪荡开的纹路正与《鉴宝手札》末页的墨痕重叠。

石步云的黑袍拂过满地狼藉,袖中青蚨钱正卡进市舶司大印的缺口。码头方向忽起新帆,十二艘贴"琉球朝贡"封条的货船正在进港——那帆索打的平安结,浸的却是光禄寺特供的靛蓝染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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